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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的衣服都十分寬大,而且頭上都帶著白色或者紅色的帽子,有紗巾垂下,看不到面容。直到一陣不知道從哪兒刮來的風吹動紗巾,才看到裡面根本沒有臉,是空的,黑洞洞的一片。
沒有成親喜慶的歡聲笑語,沒有發喪入葬的悲痛哀嚎,只有嗩吶的聲響交匯,寂靜又喧囂。
兩邊的隊伍交叉過去,誰也沒有碰到誰,看起來就好像處在同一個地方的不同時空,所以可以直接穿過去。
陰靈幻境中的景象大都只有兩種,自己的真實經歷和自己未能實現的心愿。但這兩種情況從來沒有同時出現過,而且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只能固定出現一個場景,至少陸景從來沒有聽說過可以同時出現或者任何一種出現多個場景的情形。
但從現在眼前的情況來看,這要打破他的常規認知了。
迎親隊伍和送葬隊伍交錯過去,越走越遠,直到消失。而沒多久,又再度出現在兩邊,然後繼續交錯,繼續走遠,繼續消失,一直反反覆覆。
陸景終於明白老村長說的鬧騰一天是怎麼回事了。看來這場紅白喜事的交錯要維持將近一天一夜。
陸景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什麼都沒說。
不多時,在陸景身邊出現了一個穿著月白色點青花旗袍的女子。
女子身材姣好,旗袍這麼挑身材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挑不出一點瑕疵。腳上穿著一雙奶白色的小高跟。微微彎著身子端著手臂立在那,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卻透出萬種風情。
她梳著復古的髮髻,頭上插著一枚月牙形狀的小梳子做裝飾,耳朵上帶著小巧的珍珠耳飾,清麗漂亮,眼中若有似無地帶著光,看著來來往往的隊伍。臉上的表情時而悲傷時而喜悅。
喜悅的時候只是勾著嘴角,無聲地露出愉悅的笑意,悲傷的時候就低低啜泣,跟他們在外面聽到的聲音一樣。
這就是那個陰靈。
陸景看著陰靈,「你叫什麼名字?」
陰靈沒有理他。
陸景嘆息一聲,他是很生氣,但不是生氣陰靈製造幻覺意圖讓他精神崩潰這件事,而是生氣對方採用的方法,他覺得那些幻覺不吉利,就算是假的,他也不希望出現這樣的場景。
於是陸景一揮手,一道符篆打出,正正打在紅色的轎子上。
一道強光閃動,轎子東晃西晃,轎夫們似乎也不能穩定住,直到轎子摔到地上,裡面空無一人。
女子臉上原本笑著,看見轎子倒了之後突然滿臉哀傷,她沒有跟陸景生氣,只是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陸景:「我平時也是很好脾氣的,但是你不該製造出那樣的幻覺,我不會讓他那樣,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女子抬頭,漂亮的臉上沒有一點淚痕,連哀傷的表情都沒有。剛剛的低頭啜泣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這會她看著陸景,艷紅的嘴唇一開一合:「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啊!不過說明我找的點還挺準的,一下子就踩到你的死穴了,讓你這麼一個好脾氣的人直接掀了我的轎子。」
女子手腕一翻,手上就出現了一根碧玉煙杆,被她蔥白修長的手指托著,紅唇在菸嘴上抿了下,再拿開煙管之後就轉頭對著陸景輕輕吐出一口煙。煙霧將她精緻的五官模煳,卻更顯一種朦朧美。
雖然這煙還沒到陸景面前就已經消散,但不的不承認的是女子抽菸的動作十分迷人,如一朵開放到了極致的紅牡丹,絢爛中透著一股即將糜爛的美。
陸景:「你的轎子?你並沒有坐在裡面?」
女子輕笑:「是啊,我要是坐在裡面剛剛就該摔出去了,多丟人!我可不要。」
陸景淡淡瞥了一眼女子,「你身上有功德。」
正是因為有功德,所以才能在死後不到兩百年的時間內即使沒有變成惡靈卻還能擁有這樣高的法力。
只是這功德沒有苗晚芳的前世嫣紅的功德那樣深厚,不然自己恐怕都不一定能這麼輕易地將她逼出來。
女子愣了一下:「是嗎?我也沒做什麼好事,居然還有功德,老天瞎了眼吧?」
陸景:「……以你現在的情況還是不要罵天道比較好。」
女子端著煙杆冷笑,「怎麼,天道還能把我的功德收回去啊?我還真不稀罕。」
陸景低頭一笑。
女子抽了一口煙,輕輕吐出:「怎麼?不信?」
「我信,」陸景說,「能有功德在身的人,當初做善舉的時候都不會是為了功德。」
女子哼了一聲,「都說我可沒做過什麼好事,生前做得最多的事都是挨人罵的,哎,我這功德該不會是被人罵出來的吧?」說到這裡,女子好像被自己的話逗笑了一樣,輕輕笑了起來。
女子的聲音很好聽,笑起來也好聽,還透著成熟女人的魅力,非常有磁性。
「你叫什麼?」陸景又問了一遍。
女子手上一揮,那被陸景符篆打倒了的轎子又重新被抬起,繼續重複之前的事,只是轎子上被陸景弄壞的地方一時不能復原。
女子挑著好看的眉眼看著陸景:「你想問我的名字,是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後就有辦法對付我了,除靈師?」
陸景:「你不是惡靈,我不會驅散你,但這家人也的確因為你的存在而產生了困擾和麻煩,你還是離開比較好。」
「我還不能離開,」女子低頭,臉上的笑容淡了,「我還沒有成親,還沒有送葬,我不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