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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瑾瞬間失望,再度扔一個白眼過去當作是回復。
成璉下了馬車,朝路旁的一家糕點鋪子走去。這是家百年老字號,現做現賣,香飄十里,便是烈日當頭,也時刻大排長龍。
成璉排到隊尾,半晌才往前挪了幾步,人已經曬得臉紅髮汗了。
忽然有人叫他:「這不是子誠嗎?」
他忙向人回禮:「朱兄。」
這朱兄笑道:「我剛在對麵茶樓,還以為自己看岔了。你什麼身份,什麼珍饈沒吃過,竟也喜歡這甜嘴玩意兒?哎,不對,你不是不愛吃甜嗎?」
成璉道:「知我者朱兄。只是家人嗜甜,尤愛這家味道。恰好路過,便來買一些。」
朱兄「哦」了一聲:「子誠孝名遠揚,看來是父母——」
他話未說完,路旁馬車的門帘被一隻白玉似的手大力掀開,探出一張如花似玉並凶神惡煞的臉來,怒吼道:「成璉你究竟想耗到什麼時候!你故意的!我再數一百下,你再不滾回來,我——」
成瑾一邊罵一邊在人群里尋找成璉的蹤跡,罵到一半,終於見著了成璉,卻也見著了成璉身旁那姓朱的戶部侍郎之子。
他頓時收了聲,嗖地將腦袋收回車廂里。
——成璉果然是故意的!故意逼他在姓朱的面前發火,然后姓朱的又會去別人面前添油加醋說他囂張跋扈欺負成璉!啊啊啊啊!好想叫方孝承打死成璉!
朱兄愣了下,回過神來,問成璉:「你是——幫他買?」
成璉笑了笑:「大哥是孩童心性,嗜甜。」
朱兄皺眉:「這麼大熱的天,逼著弟弟在這排隊買糕點,什麼孩童能有他惡毒?」隨即冷笑一聲,「不過也不是第一回 了!也就你忍得下!」
成璉忙道:「朱兄切莫這麼說。非是大哥逼迫,只是湊巧路過此處,他一時嘴饞。他今日剛中了暑氣,不便下來排隊……」
「哦,我知道了,他今日中了暑氣,心有不甘,非得叫你也中回暑氣才開心!」朱兄恨鐵不成鋼地看成璉,「你啊你……唉!你就是太忍讓他了!」
成璉只道:「朱兄說笑了。大哥他只是刀子嘴,實則豆腐心。」
成瑾悄悄地掀起窗簾一角,眯起一隻眼睛,臉貼在窗角偷看。只見那姓朱的一直不走,竟陪著排隊的成璉說說笑笑——可惡!找不到機會叫成璉滾回車上!
其實,等等也就罷了,這車上多放了兩盆冰,還有茶水和冰鎮瓜果,甚至還放了連環畫本,成瑾能待。但是!這車停在糕點鋪子門口,香味兒直往成瑾鼻子裡鑽!饞得他直咽口水,什麼瓜果都沒意思!
成璉就是故意的,這人向來心機深沉,明知道他最愛這家糕點,又明知他不便當著那姓朱的面發火,故意叫他留在這裡受折磨!
成瑾惱了一陣,終於忍不住了,撩開另一邊的窗簾,對外面的谷音招手:「我要吃芋泥糕和荷葉酥,你去買。」
谷音點點頭,徑直走向了隊伍頂端,再自然不過地插隊。
後面的人們頓時騷動,有人要出言指責,卻被人拉住,低聲提醒那馬車上掛著瑞王府的標誌。
瑞王府啊?那沒事兒了……
大家都知道、甚至習慣了瑞王府那個囂張紈絝的世子橫行霸道。不過是插個隊罷了,算輕的,可若惹了這廝,說不定就要家破人亡了!關於這樣的傳言可不少!
掌柜的包糕點時,谷音掏出錢袋子,正打算照慣例幫後面排隊的把帳一併付清,當做是插隊補償,忽然聽到成璉道:「我代兄長向諸位致歉。兄長今日身感不適,暑熱不敢久待,因而才……抱歉。」
谷音瞥了眼裝模作樣四處作揖的成璉,冷笑一聲,高聲道:「諸位的帳,世子一併付了!」
卻不料,他不說還好,一開口,周圍人反倒面露不忿,竊竊私語道:「誰出不起這兩個錢……」
「不過是仗著錢勢……」
「呵,成瑾嘛,向來如此!」
成璉微微皺眉,長嘆了一聲氣,急忙再度向眾人作揖賠罪,好容易才將這股眾怒壓下去,他紅著臉上前搶先從谷音眼前接過掌柜包好遞來的糕點,匆匆回馬車上去。
谷音愣了下,眼看著馬車軲轆又滾了起來,急忙跟上去。
——他付的錢銀!這成璉真好意思坐享其成?!果然心機深沉不要臉!
成璉上了馬車,殷勤地將糕點打開捧向成瑾。
成瑾不想理他,但想想這糕點是谷音買的,而且著實很饞,便勉為其難地捻了一塊又一塊……直到大半下肚,饞蟲飽了,成瑾的心情也好了許多,拍了拍手上的糕點殘屑,對成璉遞來的絲帕視而不見,打起窗簾,懶懶地斜倚在一旁觀看景色。
忽然,成瑾收回目光,瞥向成璉。
只見成璉捻起成瑾剛吃剩下的半塊糕點,正往嘴裡送去,眼睛卻是看著成瑾。
四目相對,成瑾冷哼了一聲,白了他一眼,繼續瞧窗外。
——這廝又在裝模作樣!
成璉不是頭一回撿成瑾吃剩下的食物了,私下裡如此,當著別人面亦如此。成瑾起初不解,直到有回聽人背後議論自個兒囂張跋扈、威逼庶弟吃自己的剩食、子誠真是可憐之類,才想明白這遭。
成璉果真城府極深!慣會裝這可憐!哼!
但成瑾懶得攔這廝,反正不作這齣戲,這廝總還有許許多多別的花樣,他若一一去攔阻,既麻煩,又顯得他多重視害怕一樣,哼,愛吃人剩食就吃去吧!當是餵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