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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得到溫柔小意安慰的成瑾不滿起來,惡向膽邊生,抓起地上的石子朝河裡扔水漂,故意嚇跑魚。
方孝承由著他去,沒在意。反正方孝承只為養性,並不需要真的帶魚回去。
成瑾鬧了一陣,見方孝承不理自己,越發惱怒,改用手推搡方孝承的肩背。可這人無論性情還是身體,都像塊石頭,硬邦邦的,推都推不動!
氣得成瑾改成捶他。
方孝承平素不貪圖享受,可此刻被成瑾捶捶肩背,覺得怪舒服的。若是力氣能更大些,想來會更舒服。
他猶豫一陣,終究沒有出言要求。
畢竟,被成瑾用花拳捶捶倒是舒服,可若被成瑾用繡腿踹一身髒印子,那還是不妥,一會兒他還有正事。
半晌,方石塊終於有了反應,淡淡道:「別崩了傷口,歇會兒。」
成瑾重重「哼」一聲,卻終歸是聽話坐回他的小馬紮上。
方孝承將魚竿支好,轉身打開食盒,取出糕點茶水給成瑾。
成瑾這才心情好轉,蹲去河邊洗手。近日入秋,天氣轉涼,河水也冰冰涼涼的,成瑾洗著舒服,又頑皮起來,撩水向方孝承潑去。
——但轉瞬他便想起糕點還在方孝承手上,腦子已經後悔,動作已經做完。
好在方孝承眼疾手快,將糕點揣在懷中,轉過身去,那點子河水就只潑到了他背上。
「……不要胡鬧。」方孝承無聲嘆氣,對成瑾的想一出是一出很無奈,卻倒沒發火。
成瑾自知理虧,悻悻然地扮了個鬼臉,過去乖乖吃糕點。
這些時日,成瑾的傷是大好了,但方孝承怕這人大咧咧慣了,若是一口一塊糕,少不了一會兒又要嚷嚷嘴角疼。他只好耐心地將糕點掰成小塊,一點點親手餵進去。
成瑾雖然嫌麻煩和肉麻,可又美滋滋的,恨不能敲鑼打鼓地叫十萬人來看方孝承是怎麼痴迷於他的!
吃著東西,成瑾的碎嘴子仍覺得閒,便聊了起來:「你這次在京城裡待了好久都不走嗎?」
方孝承道:「公務所需。」
成瑾不滿意,瞪眼質問:「居然不是為了照顧我?!」
「……」
成瑾見他沉默,催道:「你說啊!」
「說什麼?」
「說萬一現在公務要你離京,你就走嗎?就算我身受重傷、奄奄一息、命在旦夕、朝不保夕!」成瑾道。
方孝承平靜道:「你如今已經快好了。」
成瑾嚷嚷:「假設!萬一!假如!」
方孝承道:「沒有假如,你的身子確實已經好轉。」
成瑾氣得給他一拳:「有!就有!萬一的話,你怎麼辦?我就要你回答!」
方孝承只好回答他:「萬一如此,我便奏請聖上,請御醫悉心照料你。」
「你呢?!」成瑾氣得直喘氣。誰稀罕御醫照料啊?!
方孝承被他纏得煩了,微微皺眉,道:「我自然要以公務國事為重。」
成瑾徹底急眼了:「我都要死了,你居然這樣!說不定我就這麼死了,你連我最後一面都見不著!」
方孝承十分無奈:「你哪裡就要死了?為什麼要糾纏在根本沒有發生的假設上?」
「還好是假設,萬一不是假設,你就連我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我也到臨死才知道你如此無情冷漠!」成瑾嚷道。
「你不要無理取鬧。」方孝承的眉頭皺得越深,聲音也硬起來。
成瑾見狀,越發氣惱,伸手將糕點打翻,茶壺也砸掉。他還覺得不夠泄憤,左右看看,把方孝承的魚竿抓起來狠狠扔進河裡。
方孝承擰眉看著他撒潑。
成瑾見方孝承竟沒有說幾句軟話哄人的意思,心中越發生氣又難過,還有點下不來台,左思右想,心一橫,轉身作勢要走。
方孝承本想叫住他,但想了想,又覺得不該一味縱著這人的壞性子。
成瑾氣沖沖走出去五六步,還沒聽到方孝承叫自己或追上來的聲音,心裡有些虛,不動聲色地放緩腳步,偷偷地回頭去瞅——
這一瞅,就瞅見了自顧自在撿魚竿的方孝承。
他!被!氣!死!了!
不遠處的馬車旁,馬兒拴在樹上,正在低頭吃草;方朴抱著劍靠在樹上,正閉目養神;谷音坐在一旁,無聊到用木棍調戲螞蟻。忽然,他們聽到腳步聲傳來,接著便聽成瑾嚷嚷:「谷音,走!」
谷音忙站起身,一看這架勢,不用問,必是成瑾和侯爺吵架了。
倒也不是第一回 了。
因此他啥也沒說,只瞥了眼穩如泰山、眼都沒睜的方朴,再看看成瑾身後沒人追來,便轉身去拴馬套車,然後駕車帶成瑾回——等等,回哪啊?以前是直接回瑞王府,各自過一兩天再當無事發生。可現如今成瑾住在侯府里,豈不是回去後要和侯爺大眼瞪小眼?多尷尬啊。
成瑾氣鼓鼓地坐在車廂里,忽然聽見谷音在外頭問:「世子,回哪裡?」
這還用問——啊,好像哪裡不對。
成瑾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尷尬之處,急忙悄悄掀起窗簾,探頭出去看後面有沒有人追來。
——沒有。
方孝承居然都不追上來。明知道他如今無處可去,都不給他一個台階下,太可惡了,這不就是欺負他沒家能回、只能回侯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