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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成瑾更從某處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份,於是設下此局,誘他出征——甚至,說不定成瑾早就暗中勾結耶律星連,兩人裡應外合!至於後來,二人利益衝突,一拍兩散。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他與方孝承同窗共學十數年,師承同一人,資質並無相差。他武藝確實不足,可僅論運籌帷幄、行兵布陣,他絕不遜於方孝承。方孝承與耶律星連勢均力敵,不可能他竟如此不敵。必是成瑾趁他不備設局,他才會慘敗,一定是這樣。
推算時日,這一世的成瑾快恢復記憶了。
思及此,皇帝心頭一緊。他上一世被成瑾玩弄於股掌,最終失去了一切,成瑾太懂他的弱點所在。
這一世,他絕不能再給成瑾這個機會,他一定要儘快殺了成瑾,永絕後患!
……
在宮中與皇帝回憶過往點滴後,方孝承收了再去找成瑾的心思,只打算讓春桃谷音日後盯守江宅照應。至於他和成瑾,不妨趁此機會淡了那層干係吧。
可到傍晚,他在臥房打點行裝,摸出枕下護身符,頓了下,將之握在手心,坐到床沿上發了會兒呆,無聲長嘆。成瑾拿著這個齋戒抄經四十九日才求來的東西在他面前嘟嘟囔囔訴辛苦的一幕猶在昨日。
這人嬌慣好動,能在廟中清修這麼久實屬不易,著實是對自己用情頗深。方孝承念及此點,難免心軟,先前略有的不悅都化作了愧疚與憐惜。
愛之深,怨之切。成瑾原本是可憐人,心性不夠成熟,傷心起來就不管不顧地鬧是情有可原。
無論如何,離京前還是再去見一面吧,否則事後恐怕他又要傷心哭啼。
於是,方孝承再度夜探江宅。但成瑾不在,江懷也不在。
方孝承聽下人閒談,說成瑾嫌無聊,江懷便陪他夜遊河船去了。
「……」
今夜月圓晴好,河面花船錦簇,絲竹陣陣,燈火通明,衣香鬢影,一不留神便看花眼。
方孝承好容易才瞅到成瑾,這人坐在船頭,晃著腿,不知在對身旁江懷說什麼,一邊指向對面船上的歌舞伎,眉眼笑得彎彎。如此真切開懷的模樣令方孝承很難繼續懷疑他只是在強顏歡笑……
挺好的,氣消了就好。方孝承如此思忖。他甚至認真考慮送江懷厚禮聊表謝意。前提是,江懷沒有不該有的心思。
江懷的資料沒有可疑,他是富商之子,精明,擅算計,交遊廣闊,行事必有利可圖。
可江懷能從成瑾身上圖什麼?只要略一打聽便能知道成瑾這個世子自身難保。
成瑾本人固然有其可愛之處,可著實不像與江懷這種人有投契之處。
有的人於吃喝玩樂上頗有心得研究,做做酒肉朋友也是有的。但成瑾做事沒恆心,往往是道聽途說,哪人多去哪湊熱鬧,不論鬥雞還是別的,沒贏過,也不在乎,還挺自得其樂,以至於京中的紈絝子弟都有些瞧不上他。
與成瑾「交好」的,除了和他性情才智相仿的,便是些不懷好意之徒,要麼為財,要麼圖色。這些人知道成瑾懵懂好哄又處境艱難,打量他遭欺負了也不敢怎樣,便大起齷齪之意。方孝承曾無意間聽到他們議論如何哄成瑾出城去為所欲為,翌日果然成瑾和春桃說被朋友邀去郊外莊子玩耍過夜。
若江懷也作此打算,方孝承並不奇怪。成瑾確實十分美貌。
「我也想跳。」成瑾指著對面船上翩翩起舞的人,對江懷道,「我偷偷跳過,感覺特別快樂。」
江懷問:「為何要『偷偷跳』?」
「因為——因為有人不讓我跳,我當他是自己人才和他說,他卻教訓了我一頓,說這樣不成體統,是以色|誘人,不是男兒該做的。」成瑾不悅地撇嘴,低下聲來,含糊嘟囔,「說得好像我做的全是男兒該做的……」
江懷微微挑眉:「跳個舞罷了,怎麼還說到了以色|誘人上?難道我平日觀賞歌舞時腦子裡一定在想入非非?」停了下,他嘆道,「要我說,這叫淫者見淫。」
成瑾聽他說前兩句時用力點頭,大起知己之念,可聽到後面那句,便猶豫起來。雖然方孝承確是死腦筋,但那四個字還是重了些,那混帳不至於……
江懷見成瑾不說話,繼續道:「不過,世子有此愛好確實罕見。」
成瑾道:「她們跳起來那麼好看,我跳起來肯定也有那麼好看,我想那麼好看。」
江懷笑著看他:「世子可不止『好看』,實有傾國傾城之絕色。」
「我知道我長得好看!」成瑾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你還是沒明白,這和臉沒關係,是看甩袖、旋步、下腰……哎呀,跟你說不清!你不懂!你只會打算盤!」
江懷忙拉他:「我不懂,你就說給我懂啊,我如此虛心求教你卻嫌棄我?這不好吧?」
成瑾想了想,覺得此言十分有理,便回過頭來看他:「好吧……」
可江懷卻打斷他的話:「說起這個,我倒想起來,我走南闖北,曾偶遇一異族紅髮碧眼,自稱漂洋過海而來。我與他結伴走了一段路,他教過我一段新奇舞蹈,名曰『雙人舞』,姿勢怪異卻又有趣,他家鄉宴會上竟男女賓客混跳。今日不說起這個,我都忘了。此事過於離奇,我一直當他誆我的。」
成瑾好奇心大熾:「這是什麼?你快細細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