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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上甘草坐在車夫老鄔旁邊,說了無盡的廢話,連城裡哪家鋪子的陳皮話梅做的好吃都說了,尤其推薦老湯干豆腐配陽春麵加鮮蝦、滷蛋。
說來說去,已經走到小村莊門口,房舍整齊,這裡的老年人精神矍鑠,年輕人個個身強力壯。家家戶戶房舍整齊,完好無缺,都有些與鹿有關的裝飾,或是婦人髮髻上一對鹿角金簪,或是藍染的布料,或是。看著女商人聽的好奇,問:「大嫂子,你從一線天走過來時,看見我師弟沒有?」
「沒有啊。」
「我們也好幾天沒看見他了。那瞧見人影了嗎?」
文蜀笑著搖搖頭:「那路比山路還難走,只顧著看腳下了。」
甘草在前頭帶路,一直往村子中央走去,外圍的房舍看起來是一座村子,等走到中央時,就如同城中豪門大戶一般無二,高牆大院,就連大門前都有台階。
一直走到中間,見一座朱邸樹立在眼前,牆壁上散發出淡淡的硃砂和花椒氣,硃砂粗粉被陽光一照,有些亮閃閃的礦物感(本來就是礦)。
圍牆不高,朱漆大門上掛著菖蒲和葫蘆,兩名弟子正站在門口背書,一起叫到:「甘師兄。」
「二位師兄辛苦。」甘草點點頭:「我進去通稟一聲,你們請進來稍候片刻。」他進了角門,匆匆往二門跑,一進二門正撞見掌門夫人在指揮小丫鬟們摘牡丹,慌忙施了一禮:「師娘。俺師父在哪兒呢?」
掌門夫人:「書房裡呢,誒,你這哭哭唧唧的做什麼?」
甘草一臉淚痕,慌慌忙忙的奔到書房門口,門口有倆六歲小童在悄悄玩翻花繩,透過窗口看到鹿掌門穿了一件小汗衫,坐在書桌前翻閱丹書。
甘草放聲大哭:「師父,師父啊師父!!看守藏藥地的師兄被殺了!那殺人的賊翻屍倒骨,動了幾位師叔的靈骨,還盜取咱們的七寶。見到弟子時,以為弟子不知道,竟說要謁見掌門。」
鹿掌門驚怒交加,想甘草一貫老實熱情,不會撒謊,就算是玩笑,也不會在這樣的大事上玩笑。氣的他站起來踱步,一腳跺碎方磚:「你既然知道了,怎麼不早來通稟!竟讓他們慢慢走過來,若是在路上暗害你怎麼辦!」
甘草哭道:「弟子六神無主,叫鹿寶回來稟報,不知道他為何不歸,怕是被賊人所害。因此撞在那伙賊寇手裡,不敢掙扎,求師父主持公道。那婦人黑衣紅裙,透著一股邪氣。」
鹿掌門怒沖雲霄,把近來的傳聞忘在腦後,一把扯掉身上的小汗衫:「可惱,可惱!拿住那廝三推六問,剝了皮給我徒兒報仇!」
臥虎寨的商隊一行人就留在門口,靜靜等候,順便買點零食。
貓兒溜出去一圈,手裡舉著幾串烤山藥豆和一大塊烤山藥回來:「五姐你嘗嘗嗎?」
兩丈來高的朱漆正門吱吱嘎嘎的大開,聽不見腳步聲,卻見一個身高八尺、渾身肌膚從里往外透著灰藍色的漢子大步走了出來,這大漢臉龐方正,濃眉擰成一個疙瘩,大眼、高鼻樑、闊口,頭上戴一頂五老冠,兩條飄帶飄灑背後,渾身上下只穿一條杏黃色的水褲,手臂粗壯的嚇人,袒露的雙臂之間纏繞一條一丈長的牛皮長帶,如神將的飄帶一樣在身後拱出半圓形。
腰系黑板帶,穿一雙黑色快靴。上下一打量黑衣紅裙的婦人,見她拐杖上還沾著半干不乾的血肉。更信了十分:「好妖邪,還不束手就擒!」
文蜀都沒楞一下,肩膀一抖,幾枚鵝卵石落在手裡:「掌門且慢,這怕是有什麼誤會?」
鹿掌門大喝:「你剛殺了我的弟子!有什麼誤會?」
文蜀心思電轉,心說難道鹿鳴派截殺過路客商,我殺人怎麼了,你們也殺人啊?
等等?難道山裡的灰衣人是你們設下的埋伏,專為了截殺有錢客商嗎?
閃身躲開了一招,劈手甩出兩枚石子,直打在這天王一樣的掌門胸口。江湖規矩,先打過再說!
就聽當!當!兩聲響,如同打在鐵板上一樣。
鹿掌門濃眉入鬢,怒不可遏,將這一紮寬的牛皮長帶弄在手裡,沖她劈頭抽下。
風中一聲厲嘯。這一下要是抽中了,輕則皮開肉綻,重則閉過氣去。
大門中由湧出數十個拿鍘刀拿大棒槌的弟子,和左鄰右舍中奔出來的長老、家丁在一起,足有百人,將商隊團團圍住。
文蜀無可奈何,只能雙手舉拐杖衝上招架,這一下就抽的拐杖上木片崩裂,夾在其中的鐵桿也被打彎了,長帶的末梢還在她肩頭抽了一下,幸而筋骨健壯,只是抽破衣服,皮膚上還算完好。
文蜀大喝道:「我乃是臥虎寨文蜀,剛與人賭鬥了三刀六洞,你休要趁人之危!你今日縱贏了我,也不光彩!」
鹿掌門瞠目欲裂:「任憑你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拿住你細細盤問!去他媽的光彩,我只要徒弟性命!」
左右長老也吶喊助威:「休要羅唣,任憑你有天大的理由,也該在掌門面前束手就擒!」
「我們名門正派,和你們這些江湖草寇不同。」
真的有一個天王老子的葛謹風正在冷靜的分析情況,雖然文蜀該被人一頓暴打,但她不能輸,更不能死,不能由人污衊。
文蜀一連四個飛石打在他身上,打的險些出火花,人家毫髮無損,真是奇人必有異象,這人看起來一身藍灰色如同中了毒一樣,看來是鐵布衫大成的徵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