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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忽然覺得無聊:「風郎,你小時候在家,有什麼吃飯時的遊戲?我只會行酒令,你找些風雅的事玩玩。」
葛謹風攪著魚羊粥,回憶了一下,吃飯時要麼高高興興的看戲,就是天王喝醉了怒罵群臣,再不然就是自己挨罵,那有什麼遊戲,除了看熱鬧學罵人的詞兒之外,就是無盡的嗔怒和忍耐、擔憂。
「我爹生前喜歡指天氣為題,大夥一起寫詩。」
文蜀想了想:「行啊。」
張大端起碗夾了兩個削好的荸薺,呲溜跑了,引得眾人笑了一陣子。
文蜀:「碧海黃天濯白練,漂泊滄浪…血染衣。有水就算!」
葛謹風笑笑:「不吹毛而求小疵,不洗垢而察難知。」
文蜀夾了個菱角給他。自己寫詩不好,他說不要吹毛求疵,貼心可愛。
段玉嬌:「雨洗娟娟淨。我聽別人說的。」
老鄔:「風雨瀟瀟,雞鳴膠膠。」大王可高興了。
之後儘是些農諺。
捨不得讓馬淋雨,打算騎驢出門,留下鹿寶和古大陪伴風郎。
穿件長袍,上午早早的出去,應酬見面,直到家家戶戶炊煙裊裊,她才帶著一身脂粉氣回來。
鹿寶在房檐下扇火煮藥:「風郎買了些青木香藿香之類的藥,還有鮮柏枝、鮮茉莉,給您準備了香湯。」
文蜀往屋裡走:「嘻,瞎講究。他這是要拿我做滷肉。」
葛謹風也才回來不久,擱下書:「你幹什麼去了,澡也不洗,衣服也不換,就這麼出去見人?你臉上怎麼有胭脂印?」
文蜀摸了摸臉頰:「那老太太就愛我這樣身強力壯的姑娘,親了我兩下。這下好了,往後我山裡的藥材,好地道藥材,仙機井澆灌出來的白朮白芷白蔻,賣到齊國做胭脂,美哉。別看書了,出去吃飯,吃完再洗。要不然一身是汗,白洗了。熬魚燉豆腐,很香的。」
不僅有在魚湯里燉了許久的油豆腐,還有酸菜燉魚豆腐,魚丸,具是肥厚無刺的海魚做的,海里的大蝦螃蟹胡亂蒸了三個蒸籠,還單獨上了幾份禿黃油拌麵,黃澄澄油汪汪,奇鮮無比。
有些當地的風味小菜,鹿角菜,鮮紫菜,小章魚,琳琅滿目。
酒樓里有美貌少女和塗脂抹粉的男童橫抱琵琶月琴,歌喉婉轉動聽,聲聲入耳,具是些『樽前舞蹁躚』、『吳越共赴烏江,竊喜樽前明月』的勸人及時行樂的詩句。
文蜀沉著臉喝酒:「多吃,吃完這頓,明天該啟程回去。恐怕夜長夢多。商奇總之前在齊國做丞相嘛,以前只知道他是個人人敬仰的清官,我今日打聽了,霹靂手段,菩薩心腸。不知道他能給南柯府收拾成什麼樣。」
別問,收拾完貪官污吏土豪劣紳,如果他還活著,還沒被罷官,就該收拾土匪流寇了。老娘等他來!
坐在大堂里推杯換盞,旁邊的書生看這些人凶神惡煞,為首的婦人把袖子卷到手肘上,露出一些刺青,兩個指頭一用力,徒手捏碎螃蟹鉗子剝肉吃。
猶豫再三,戰戰兢兢的捧著酒杯過來:「這位夫人,學生這廂有禮了。」
文蜀心情不佳,但別人賠笑敬酒,自己也不好亂發脾氣,端起酒碗來遙敬了一杯:「兩位秀士不必多禮,有什麼見教?」
青衣書生:「夫人儀態非凡,我們特意前來見禮。」
白衣書生湊近一點,小聲說:「聽您談起商奇總如今在南柯府主政,我等都是商先生的仰慕者,只知道商先生被人救到魏國去了,敢問他老人家如今的官職?魏王能否慧眼識英?」
文蜀:「這我不太清楚。我們出來經商時,聽說商奇總要來做府尹,他還沒到任,我們就出國了。二位若不嫌我粗鄙,不妨並成一桌,講講商奇總的事跡。」
倆書生對視一眼,回頭看看自己點的清炒蘆筍、油爆雞胗、大蔥熬魚,再看看人家一桌佳肴美酒,只覺得過來有點占便宜,很不體面,又非常想給外地人宣講自己的偶像有那~~麼~~好!
貓兒和楊示讓出地方來,把他們的酒菜一起搬過來。
白衣書生:「恭敬不如從命。商奇總實在是個痴人,史天王對他百般倚重,只是不肯讓他殺徐貴妃的父兄,貴妃的父兄殺人犯法橫行霸道,但貴妃盛寵,朝野都敢怒不敢言。商先生偏要主持公道,強行殺了貴妃之父,逼得史天王親自去劫法場,只搶下了貴妃的哥哥,就這樣,貴妃還抱著太子尋死覓活的鬧了好幾天呢。天王顏面無存,更兼商奇總確實違命,又有幾個貌忠實奸的臣子在旁相勸,就以抗旨不遵有意謀反為名,將商先生下了大獄。聽說商先生在獄中大罵不止。實在是錚錚鐵骨,我輩楷模。」
青衣書生:「不瞞夫人,我等仰慕商先生的人,私下互稱為商門走狗。還刻了印呢。」他掏出手帕展開,白手帕上印著一番硃砂印,正是這四個字。
文蜀:「哈哈,好風趣,值得喝一杯。」
白衣書生小小聲的說:「獄卒說,商先生罵的是『賊寇』和『銀婦』,完全不為尊者諱。」
文蜀笑到鼓掌:「啊哈哈哈。」
葛謹風悵然:「咱們若有幸,應該請他喝一杯。」
「那可不行。」青衣書生笑道:「商先生有一樁怪癖,他生平最厭惡占別人的便宜,尤其厭惡人請他吃飯,朋友聚會時,也要各自結帳。免得沾染半點人情。當年瀛洲長公主宴請塞外悲王,非要商丞相作陪,商先生自己帶了兩個紫菜手卷、一兜山竹,揣在袖子裡去赴宴。酒菜不沾唇。若見歌舞,就閉起眼睛,端身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