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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山腰處往下方望去,霧隱群峰,山峻路滑,越嶺數重,皆循山麓,點綴著寺廟道觀的紅牆。往上方看,峭壁如城。
文蜀好奇,進上方一個有煙火痕跡的山洞裡溜達了一圈,沒看到屍骨,復跳下來道:「早跟你說了我是個好人。臥虎寨雖然不養閒人,也不會榨乾他們的骨髓。兄弟們,在這兒歇歇腳,喝口酒緩緩,撿點柴火生火做飯,吃完了再下山去。」
一皮囊的酒,眾人依身份高低,輪流喝了兩口。
沉默的人群分做三伙,老鄔和貓兒同大王、郎君坐在一起,燒茶喝,黑衣騎士和古大、鹿寶親親熱熱的坐在一起,這二人武功過硬,他們樂意接納。
青年和流民只想擠進黑衣騎士一行人旁邊,還擠不進去,骨瘦如柴的矮小勞工們安靜的坐在一起,喝樹葉舀來的清泉,吃攜帶的大餅。
段玉嬌就愛看鹿寶臉紅,百般投餵:「你吃這個。你吃點橄欖麼?還有幾袋酒,你要不要再喝點?」
鹿寶都快躲到張大身後去了。
段玉衡大翻白眼:「你差不多得了,逗人啾恃洸有意思,急眼了捅你嗷。」
鹿寶欲拒還迎的說:「不會的,段兄,我不是那種人。」
段玉嬌:「那你讓我試試嘛!」
寧紅看鹿寶娘們唧唧,全憑是個小白臉惹女人喜歡,暗自憤恨。
文蜀啃著大餅卷醬肉,冷眼看著新來的這些人。殺人的青年名叫寧紅,有些狂妄且目中無人,急於表現,急於成為黑衣騎士,還有點看不起貓兒和古大,眼瞎心急,不堪大用。流民戒心較強但能服從,而這些沒有名字的勞工則非常抱團,如果有人盜竊臥虎寨的財物,其他人會共為其遮掩。但一起種地時會互相幫忙,安排在地里不錯。
至於鹿寶,還真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到底是拒絕還是欲拒還迎也很難分辨,挺專業的扭扭捏捏表子樣——非貶義,是真的很專業。
葛謹風看她鬢邊濃密的碎發被風狂亂的卷著,沒有用刨花水和頭油梳理精緻,反而是黑衣黑褲的袖口帶了護腕、腿上打了綁腿,扎的緊陳利落。眉頭微皺,在嚴峻的沉思什麼。簡直像是詩經中的野人——非貶義,鄉野不服王化之人,不住在城郭中,與天地為友,無所畏懼,蔑視聖人禮教,敢說敢想。
翻過這座山,到了齊國境內,村落蒼茫半草茅,路無車轍水無橋。
兩天之後,抵達椰子洲,這是個繁華富饒的地方,街上男女大多穿著木屐、絹紗的衣物,輕柔曼妙,露出雪白細膩的臂膀,頭上插戴的簪子多是魚龍紋。顏色以清淡純正為主,更不穿深色。
椰子洲並沒有椰子,只有幾顆勉強活下來的椰子樹。
文蜀要在這兒買私鹽、珍珠、螺鈿等物,除了鹿鳴派的藥之外,沒什麼能在這兒賣的。
整個椰子洲的海邊都由海龍幫把持,儘是皮膚黝黑孔武有力的漁夫。
臥虎寨派人攜厚禮登門拜訪,定下來會面的時間和地點。進貨的路線越多,貨就越便宜,越不怕人突然抬價。青龍家買私鹽的價格,每斤都比自己便宜五文錢,這令她惱火多年。
文蜀帶著風郎和親信在椰子洲里遊逛半日,吃吃喝喝。
聽說書人講述此地英雄人物,為首的就是海龍幫的甘幫主,據說是甘興霸的後人,雖然不號稱錦帆賊,也慣穿大紅錦袍,戴金鐲、腰系金鈴,能踏波而行,也是個風流纏綿,知情識趣的人。排第二的,就是齊國的親王,齊國天王的弟弟,據說有萬夫不當之勇,是力士轉世。
葛謹風對於齊國的風土人情也很好奇,看她忽然微微笑了笑:「大紅錦袍怎麼了?」
「在山裡穿黑,在海上穿紅,沙場上穿白,都是些天不怕地不怕,氣沖霄漢的好漢。擺明了告訴敵人,有本事就沖老娘來。」文蜀微微一笑:「我喜歡這種人。」
葛謹風心說:別光說不練假把式,你喜歡,那你去搶啊。
到下午回到客棧。
這座小院他們包了,將近三十人都住在一起。
「他們幫主在雲來閣設宴請您。」老鄔想了想,如實說:「我知道您想去親自看看他們內部的狀況,但是海龍幫不論如何都不允許女人登船。大王!息怒!」
文蜀頓生怒氣:「這都什麼破規矩,他是幫主我是寨主,你他媽管我是男是女做什麼,你既是做生意的,只管談錢就是了,有了錢就有交情。有交情之後,什麼事不好辦?」
鹿寶捂著臉,害羞的叫道:「船上幾百人沒有一個穿褲子的!我都不知道該看哪兒!臉上大把鬍子,胸毛連著腿毛都不斷,人熊似得。」雖然穿了兜襠布。這過於節儉了!你們何必節省那點布料!
古大附和的點頭,也覺得不太舒服,這和同師兄弟們一起下河洗澡不一樣,就……挺不舒服的。
寧紅髮出不屑的哼聲。
郭勝:「那艘船上只有五十八個人,海船果然大,也是帆船。」
段玉衡:「他們需要鐵。我找磨刀的人問了,他們說刀劍沾了海水,鏽的很快。」
葛謹風勸道:「甘幫主來拜訪你,這不好嗎?」
文蜀嗤的一笑:「少見多怪。強龍不壓地頭蛇,就這樣。玉衡留下,你們都出去。」
自打春秋戰國時期,就有許多合金的配方,調色調硬度韌度都很成熟。但文蜀久在內地,不知道哪種合金更耐海水腐蝕,還能硬度和韌度俱佳。「他們怎麼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