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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啜了口茶,慢條斯理:「船上的東西,都摘乾淨了,一丁點都不能帶,傳我口令下去,在錦衣衛把這個案子了結之前,誰都不許動。」
「是。」年輕男子應完,又猶豫了一句,「那其他掌事那邊……」
「關老娘什麼事?」姚娘子嗤笑一聲,「他們自己打聽不到消息,搞不定場面,是他們自己沒本事,活該回頭被清算,叫主子逐出場,你不准去報信,萬一位置空出來了……可是你我的機會。」
年輕男子眼底立刻轉出了微光:「是!」
「你好好努力。」
姚娘子似笑非笑的看了男人一眼,將茶盞塞回他手裡,纖纖玉手在他肩上曖昧拍了拍,紅唇掠過他耳側:「可別叫我失望啊。」
男子臉微紅:「……是。」
姚娘子羅裙微轉,蓮步往前,越過了他。
「你……您去哪?」
「瞧瞧我們的請來的外援。」
「燕柔蔓?」
「有本事的人,都值得被尊敬……」姚娘子理了理衣角,抬起下巴,掛上完美微笑,「我自得親自過去會會。」
這個女人,到現在她都還看不大透,這很不尋常,她看不透的人,尤其女人,尤其歡場女人,至今還沒有過,雖對方年紀大了幾歲……可真正有本事的女人,靠的,從來都不是年輕。
男人跟過來:「掌事想用她?」
姚娘子微笑:「有何不可?」
「可她看起來不簡單,人都說她和錦衣衛有關係……」
「和錦衣衛有關係……不是好事?這燕柔蔓要是能連北鎮撫司的人都能玩轉,別說給錢放權,老娘可以把她供起來,要什麼給什麼,要這位子也能讓!」
就是怕啊,這女人要的不是這些俗物,人不是和北鎮撫司關係好,直接就是北鎮撫司的人,是派出來的細作,進來抄場子的。
姚娘子走過長長木廊,裙角如水一般滑過雕花門角,越過門檻,推開房間朱門。
屋裡人正在彈奏琵琶曲,素指撫琴,低眉婉轉,纖白指尖潤著粉,檀口微啟,上的不是最為明艷或紅或緋的口脂,而是略淺,帶了一抹櫻色,不知用了什麼材質做成,這口脂明明極潤,顯的唇瓣豐盈飽滿,卻沒有那麼多油光,顏色壓了淡淡的啞,反而更為誘人,像她嘴唇本來就長這個形狀,這個顏色似的。
姚娘子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四周,以往她進房間,沒有人瞧不見,會立刻打招呼,可現在,好似所有男客都沒發現房間裡多了個人,眼睛直勾勾盯著撫琵琶的燕柔蔓,眼底的火都快燒起來了,還硬生生能忍住不動,控制著自己沉醉在這一曲琵琶里,好似多一個動作,都唐突褻瀆了美人似的。
不說別的,就這一手,又能勾了人的心,又能叫人不沾身,隨隨便便就能讓男人照著她的意思走,這就是本事!
姚娘子便也沒動,安安靜靜聽完這一曲,也沒太過招呼客人,而是把所有出風頭的機會讓給了燕柔蔓,任對方隨便敬了一杯酒,哄了這群客人約說日後,接了一滿桌銀子,實際又誰都沒答應沒說准……
男客們被哄的眉開眼笑,爭搶著出門,要給燕柔蔓贏今日彩頭,房間裡才安靜了下來。
姚娘子推給燕柔蔓一杯茶:「姐姐這身本事,只接零活散客,是不是有點浪費?」
燕柔蔓笑了下。
她不笑還好,只是嫵媚風情,這一笑,眼底像帶了鉤子,別管你是男是女,只要盯著她看一眼,心臟都能快速跳動,就希望她多笑一會兒,能多看兩眼才好。
燕柔蔓一點都沒謙虛,氣質明媚驕傲,張揚的恰到好處,讓人移不開眼:「就是因為這點本事,才不想隨意尋個樓子,輕易託付,底子小又淺的盤子,我看不上。」
姚娘子眼神微閃。
這當然不是她和燕柔蔓的第一次見面,算上昨夜那次獻舞,她們前前後後來往試探了數次,她能看出燕柔蔓現在缺場子,燕柔蔓當然也看出她缺能人,甚至就在這幾日,交上了一份不錯的投名狀——幫她解決了個麻煩的客人。
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到今天,似乎也該有句真話了。
姚娘子思忖著,遞出橄欖枝:「燕姐姐瞧我這場子怎麼樣?」
燕柔蔓仍只是微笑:「倒是不錯,也算拿的出手,姚娘子不若再請幾個不好招呼的客人上船,好好瞧一瞧我的本事。」
「這兩日已足……」
「姚娘子,」燕柔蔓卻阻了她的話,眸底一片清澈認真,「我燕柔蔓做事,要麼義字當頭,身邊的都是姐妹,知根知底,共福同禍,要動你,得踩過我的屍體;要麼,利字當頭,什麼都可以談,就是不談情,你且好好想想,想同我怎麼合作,若是後一種……可是需要當心,別的禍事還沒來,先被我拆了骨頭吃喲。」
姚娘子手一頓。
她比燕柔蔓小几歲,這位正當年華時,只有她們仰望的份,燕柔蔓也從未遮掩,但凡做過的事,都大大方方,由人說道閒話,連名字都從未改過,她可太知道這人的脾氣,也知她的本事,當年掩在歲月里那些事,外界未必知曉,錦衣衛未必全都查了個清楚明白,可是行業內,卻能猜個大概。
水有多深,敵有多強,一個歡場女子能有多少能量……
姚娘子比誰都清楚燕柔蔓的本事,今次見識到,不能說不佩服,但也真的沒下定決心,要不要招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