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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東西,姚娘子總該認識了。」
默了片刻,姚娘子還是搖了頭:「不認識。」
申姜都要氣笑了:「你船上的東西,你說沒見過?」
「奴家何曾說沒見過?只說不認識,」姚娘子將了申姜一軍,面帶疑惑,「瞧著倒是有幾分眼熟,像是有客人佩帶過,花船上客人非富即貴,偶爾時興個什麼東西很正常,奴家又不是那多事的人,並未問過……錦衣衛如此鄭重,可是這東西有什麼不妥?」
葉白汀:「錦衣衛搜檢過你的花船,沒有任何發現,你的船很乾淨。」
姚娘子便笑了:「都說了,奴家做的正經生意,船上當然乾淨。」
葉白汀:「看來你對自己的划船很自信,那人呢?」
姚娘子突然警覺:「什麼人?」
「『生意』做的大了,廣了,底下總有些帶著小心思的人,查不過來,也管不過來吧?」葉白汀念出幾個仇疑青查到的名字,「王七,錢易,於小山……他們幾個,都私藏私賣了,你可知曉?」
姚娘子臉色忽變:「藏了什……」
「自然是這香囊里的東西!」
申姜將東西倒出來,落在案幾,發出好大聲響:「不用謝,我們指揮使古道熱腸,查案途中發現你丟了東西,順手幫你找了找,這種見不得人的買賣,你丟了也只能偷偷找,不敢大張旗鼓,我們敢啊,果然就瞧見了不是?你這手底下,有人想黑吃黑,架空你,順便頂了你的位置呢!」
「罌粟將將結苞之時,取針刺其青皮,滲出津液,以竹刀刮取,陰乾之後,是為烏香。其色褐,其質干,以紙包之,極肖茶磚,然其之害,罄竹難書,傷內腑,蝕人骨,毀心志,一旦被前期所謂『快感』騙過,身體的腐蝕過程便已開啟,成癮之後,極難戒除,癮性會越來越大,身體會越來越傷,直至最後死亡,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葉白汀字字清晰,句句逼壓,看著姚娘子的眼神越來越嚴厲:「你可知你賣的是什麼東西!是毀一家,滅一國的極惡之物!」
現場所有人心內一震。
有不知道的,第一次聽說,心內掀起驚濤駭浪,也有知道的,眸底映過無數個過往,那些存在在史書里,話本子裡,野史里的橋段。
烏香……本案竟然涉及此邪物!
姚娘子:「我都說了,不是我,我沒有做這種生意!」
「哦,是麼?」葉白汀盯著她,「姚娘子想推給誰?」
姚娘子抬眼,臉色嚴肅極了:「敢問錦衣衛有何證據,要在此處冤枉於我?為什麼一定是我做的,不是別人?我那花船每日客人爆滿,生意良多,我怎麼可能都盯得過來?船上姑娘也是,日日都有新人,天天都有有本事的,我哪能事事都知曉?別的不說,就說近日新進的姑娘里,有個名叫燕柔蔓的女人就厲害的很,你們怎麼知道不是她乾的?她可是有過前科,坐過牢的,連你們錦衣衛都能騙,沒道理這回就騙不過了?」
她也算很有心眼了,把燕柔蔓抬出來,一邊試探這女人和錦衣衛的關係,是否有她猜測的那麼結實牢固,如果沒有,那抱歉了,她就是要甩鍋,找個替罪羊,把水攪渾了,矛頭沖了別人去,她才能安寧不是?
比起她,燕柔蔓可是叫錦衣衛失過面子的人,錦衣衛更該惱怒才是……
豈知葉白汀根本不吃他這一套:「你往哪兒推都沒用,你花船上所有人,我們都要查,你如此負隅頑抗,怕是還沒見識過錦衣衛的手段,想試一試?」
姚娘子垂了眸,沒說話,心裡卻轉個不停。
沒反應……那就是燕柔蔓不重要?還是什麼別的?
烏香已經被叫破,問題不大,這本就在她們的預料中,之前幾個小據點被挑,她們就知道錦衣衛發現這件事了,只能暫時避其鋒芒,躲一躲,藏一藏,畢竟她們的客戶……是離不了她們的,這條線錦衣衛想斬也斬不斷,最壞的結果不過是主子不再隱於暗處,出來宣戰,主子也早吩咐過了,早晚有這一天,早一日晚一日的,沒什麼好怕,可現在……如何保住自己才是關鍵。
她決定,扔點東西出來。
「這個香囊……我的確認識。」
葉白汀一直在觀察她,提前猜到了她的心思,截了她的話:「魏士禮和方之助帶給江汲洪的,是麼?」
姚娘子一愣。
「兩次案發現場,先後是方之助和魏士禮的場子,並沒有請彼此,卻先後以『送東西』的理由過來,請見江汲洪,」葉白汀眉目疏淡,聲音銳亮,「他們是這條販賣鏈的人,還是你姚娘子是?」
姚娘子:……
她感覺現在很危險。
不知為何,明明對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少爺,年紀不大,人很瘦,腰很細,連說話神態都很平和,沒有那麼多經歷血殺才有的鋒利感,可就是讓她很忌憚。
就像所有自己心裡想的東西,腦子裡的計劃,對方全部知曉,並且能先一步判斷出來,跟她說:你看,你想說的,你想拋的方向,我已經替你說出來了,是不是很驚喜?接下來你最好說點我們不知道的,否則——你會很危險哦。
該要放棄什麼,該要放棄誰,該要給出什麼,該要給出多少……
姚娘子心下迅速思量:「那兩夜奴家的確看到魏大人和小方大人分別拿了這樣的香囊,過來跟江大人回事,奴家聽到的不多,只隱約聽他們講,這香囊,好似並非他們自己所有,而是辦事的時候,在別處尋來,覺得有問題,拿來給江大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