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頁
葉白汀眸底映著燭火:「因為人心的匱乏,是無限增長的。最初所有努力,只不過想求個溫飽,吃飽肚子後,又想吃的好,周遭財物不缺,又想得人尊重……一旦人心不滿,此事便沒有盡頭。」
有些成年人可能就世事磨練,倦了,也看淡了,有些則臉皮更厚了,人間糟污處處,大家都一樣,只要價格合適,為什麼不能交易?
又或者……
葉白汀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卷宗,那裡有仇疑青和申姜最近幾日查到的東西。
有些人可能也不是自己特別渴切,而是身邊的親人更迫切。比如家中長輩身體不好,撐不了太久了,只想看到孩子出息;比如妻子總是被圈子裡夫人們排擠,出門時時遭冷眼,有些心灰意冷了;比如女兒總是羨慕別人……
有些事正是因為自己經歷過,才知道有多苦,而現在有了條件,不是找不到機會拼一把,為什麼不往前再走一步?
就算這些人猶豫,心裡有足夠的警惕,不想邁這一步,那些有經驗的獵手看到,總會有各種各樣的辦法推動你,說服你,抓住你心理弱點,以現實境況挑撥誘之,促成最後的交易……
他們之間的關係沒必要緊密,只要內心的動機足夠就可以。
「但最關鍵的,還是要看確切證據。」葉白汀說完自己的理解,最後道,「本案中有的人疑點很直接,比如兩位廠公,就是時間線,方之助在三樓房間現場落了東西,明顯是去過,潘祿說了謊,目前背後動機不明,江汲洪當晚睡的房間很有迷惑性,距離兇手動手房間最近,哪怕和姑娘辦了回事,都完全可以快速來回,魏士禮也醉了,但我對他房間裡那兩個空的酒罈子很有疑惑,他到底是喝醉了進的房間,還是進了房間才醉的,這是兩個概念——這個問題,可查到了?」
申姜點頭:「查了!魏士禮不老實,別看他長得人模狗樣,實則心思奸猾,酒量這種事,外頭根本沒露,有人說他深,有人說他淺,我問了挺多人,才能基本確定,他酒量算深,便又回去反覆盤問了那個想要伺候他的姑娘,姑娘說的清楚,她過去嘗試時,魏士禮的確醉的不成了,那物件起不來,但她並不是一進房間就試那處的,總得聊兩句,調個情,可她一靠過去,就被魏士禮迷迷糊糊推開,嫌棄她身上臭,不夠香……」
「你猜怎麼著,這姑娘先前沒說,其實也是有些難言之隱,她有狐臭,幹這一行多多少少有些忌諱,她便尋了秘法,平日用著藥,基本沒人發現,但她自己對『臭』這個字相當敏感,被人嫌棄,當下便要自檢,趕緊轉到簾後用水擦了身,重新上香粉……因擦的認真專注,並未留意房間裡的人,魏士禮出沒出去,她不敢保證,這個過程,據她自己交待,大約得有一盞茶的時間。」
時間並不算久,但對於有過殺人經驗的兇手來說,時間已經足夠。
遂這魏士禮,還真不能解脫嫌疑。
葉白汀沉吟片刻,道:「方之助,是落了帕子在殺人現場,是故意還是無意,是否影射了什麼,無人知道,潘祿……這個人很奇怪,目前為止,我感覺他身上的矛盾點是最多的,總能以各種方式,各種緣由出現在我們面前,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想說,囉囉嗦嗦一堆話,卻又沒真正透露任何關鍵信息,他到底是想說,還是不想說?」
仇疑青:「我們目前只查到了存在『官位買賣』這件事,真正證據還未獲知,具體如何交易,潘祿應該是知道的。」
「他肯定知道啊,不然他的官是怎麼升的?」光手裡這些線索,申姜就能砸實這件事。
「他這屢屢往我們面前湊的行為,好像有點想露這件事的意思,只是還在猶豫觀望,他就不害怕麼?怕了,為什麼敢反悔?反悔了,為什麼不乾脆跑掉?還是……他跑不掉,知道別人會怎麼報復他?那他是不是見過類似的方式?」
葉白汀越說,眼睛越亮:「再有就是,為什麼前後兩次酒局,他都說魏士禮或方之助拿東西過去交給上官江汲洪,但魏士禮和方之助本人卻都說不是,解釋為處理完上司交代的事過去回話——是他聽錯了,還是他沒聽錯,別人撒了謊?」
仇疑青眸底墨色鋪開:「為什麼一定要把兩條線分開想,萬一他們做的,是同一件事呢?」
葉白汀神色微凜:「那事情可就大了。」
「怎麼就大了?什麼事?哪件事?」申姜沒聽懂,急的抓耳撓腮。
葉白汀眯了眼梢:「我們推測所有這些鏈條都是三皇子在背後策劃,他手中有不同的線,多管齊下,分專人做專門的事,那這些人彼此之間,就互不知曉麼?他們有沒有打配合的時候?有沒有需要相互打圍,幫忙處理後續的時候?」
仇疑青:「就算多管齊下,專人精專事,也需有統籌之人,三皇子自己就什麼都要管,那他真正心腹,必也不會只管一件事。」
葉白汀:「如果這些到了一定位置的人,彼此知道對方是誰,有競爭也有協作,偶爾需要互通有無,那做『官位買賣』的人,怎麼就碰不了烏香了?」
申姜眼睛倏的睜圓:「少,少爺的意思是,這魏士禮和方之助,還真有可能是送東西的?送的東西就是烏……」
「不錯,就是烏香!」
葉白汀大腦快速轉動,騰地站起來:「不對,若是如此,潘祿已經暴露了秘密,他很可能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