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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丸已經送出去了,別人吃不吃是他們的事,葉白汀沒管,顧自傾身,開始驗屍。
照例先看外表。
「死者魯明,身長五尺七寸,而立之年,發散,衣亂……」
他這個衣服亂的有些奇怪,一般人喝酒興奮了,熱了,可能會扯扯領子,吃的太飽,也會松松腰帶,但死者衣服亂的程度遠不止這些,細觀力度往來方向也比較雜亂,必是有非常多的推搡動作,才會如此。
「死者死前曾和多人推杯換盞,勸酒姿勢很重,力道很大。」
達哈沒說話,明顯認可這個說法,他昨晚一直在現場,所以不可能全程盯著一個師爺,師爺幹了什麼,想必也有印象,雖然還真是到處和人喝酒,且勸酒很在行。
「去衣。」
葉白汀開始看屍體表面:「……左下側腹有淤青,中間紅腫微青,邊緣泛黃。」
「死者右腳第二根腳趾腫脹明顯,透紅,甲側有溝液,按之微移……可能伴有輕微骨挫,或者骨折……」
「死者曾經和人發生過肢體碰撞,」葉白汀仔細檢驗,「看痕跡……應該是三四天前。」
三四天前……
達哈很意外:「不是昨天麼?」
「這兩處傷不是昨天,但這一處是,」葉白汀指著死者右腳腳背,「此處淤青產生時間不長,邊緣未有泛黃,腫脹表現明顯,該是昨夜有人踩了他,且力道很大。」
達哈:「怎麼就一定是人踩的呢?不能是桌角壓的?」
申姜嗤了一聲:「你仔細看清楚,這片傷整個右腳背都是,昨夜你那宴會廳的桌角才多大,能壓這麼一大片?」
達哈:……
大意了。
葉白汀驗屍過程一向專注,知道商陸在一邊仔細書寫驗屍格目,連這也不操心了,手指划過桌上一排刀具,選了一把解剖刀,拿起來:「現在開始,對屍體進行解剖——」
不知道為什麼,達哈視線釘在這小刀子上,很難移開。
是一把非常秀氣的小刀,柄長身短,刃尖鋒利,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樣式,那仵作少年拿著這把刀,放到死者肩頭,輕輕這麼一按,血珠就沁了出來。
少年動作非常快,往中間往下,到胸口的位置,抬起手腕,刀鋒落到了另一邊肩頭,對稱的位置,同樣往下往中間劃,兩道刀口匯於一點,仍然沒停,繼續往下,劃了整個肚子……
他又拿了個鑷子,一翻一剪,兩片人皮就被他輕輕鬆鬆的掀開……
再往裡是肌肉,脂肪,看不懂認不出來的各種膜層,少年仍然操作的很穩,也不見他用多大的力氣,手上一時用刀,一時換了小剪,指法靈活,你都看不清他的手是怎麼轉的繞的,注意到的時候,死者身上皮肉一層層被刀解,看到肋骨了!
達哈殺過人。
他能幹到使團首領的位置,本身在瓦剌地位不低,見識也稱得上廣泛,很少有場面能嚇到他,可殺人就是那麼一下子的事,乾脆利落,可是這用在死人身上的本事……他從未見過。
看著這些血,這些黃黃白白黏黏糊糊的東西,他感覺頭皮發麻,甚至有些反胃。
可想想之前放的話……
他不能慫!
他吞了口口水,往後退了一步,又不大敢走。
葉白汀遇到肋骨,當然不可能蠻力破開,用個巧勁越過軟骨,輕輕鬆鬆的就開了胸,露出裡面臟器。
「嘔——」
達哈覺得他有點不行,但他忍住了!他生生咽了回去,戳在原地沒有動!
「你們看——」
葉白汀讓開一些,讓所有人看清楚:「死者的肺部有明顯水腫,這是假酒中毒的獨有現象。」
「顏色都發白了,腫得挺厲害啊,」申姜招呼達哈,「達哈大人進前來看看,非常明顯的。」
達哈只看了一眼,就開始後悔往前的這一步。
葉白汀手指往下,引導大家觀察更多的器官:「若是醉酒而亡,中間有大量飲用,酒精積蓄的時間,肝腎解析功能失靈,必定帶有嚴重損害,大小腸也是,顏色會變,黏膜會脫落,但本次死者只能看到肝腎損傷,大小腸變化不大,只有散在性出血點……」
一句一句,解釋完所有症象,他下了結論:「是以,死者必定是喝假酒中毒致死,而非真酒醉死。」
「接下來,我要取胃觀察了。」
胃裡食物很重要,除了精準判斷死亡時間,還有其它細節,比如飲食偏好,比如有無其它毒物,不可不察。
葉白汀以解剖刀和小剪配合,乾脆利落的把胃取下來,捧到一邊平台。
「我要剖了。」
這玩意打開是個什麼景象,申姜早已經歷多次,熟的不得了,當即後退了一步,屏息捂鼻。
可他知道,別人不知道啊,葉白汀那一刀下去,達哈再也忍不住了。
「嘔——」
這是什麼味啊,這麼沖!
咽是咽不下去的,他直接衝出了門外,扶著牆吐。
他一跑,整個瓦剌使團也跟著往外跑,沒辦法,都受不了這味兒!
在場錦衣衛憐憫的看著外這一排人影,你說你們這是何苦呢,惹誰不好,非要惹少爺?
申姜就更得瑟了,雖然他自己以前也是個菜雞,受不了這場面,吐了也不止一回,可現在他已經是個堅強成熟的百戶了,看著這群新菜雞,心情那叫一個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