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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白汀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男權王朝,封建社會,嫡庶尊卑,這個時代的主流意識形態就是這樣,類似的家庭有很多,可就是這麼一個處處講規矩的家族,這一代當家人竟然不是嫡子,而是二房的庶子,昌弘文。
不是地位超然的長房,不是備受關注的嫡子,昌弘文小時候的日子想也知道,是很難過的,從他的求學經歷就看得出來,整個過程非常不盡人意,可他就是起來了,說他運氣也好,努力也罷,他的仕途走的又快又穩,而今三十四歲,已官至工部尚書,至於長房的嫡子們嘛,就有點慘了,天資平平,一事無成,慢慢的被邊緣化,外面的人根本不認識。
昌弘文既然是這一代的家主,特權當然很多,別的庶子不能做的,他可以,別的庶子走不了的路,他更可以,但這份特權只他一人,除他之外,家裡仍然重嫡庶,規矩不變。
這個家看起來刻板又包容,嚴格又隨意,矛盾成這樣還能和諧共處,沒有任何黑料傳出,據說都是昌弘文的功勞,說他太過君子,謙遜不爭,是個好人,妻子也溫柔賢惠,勤勉持家。
死者昌弘武是昌弘文的弟弟,同樣生在二房,同樣是庶子,小昌弘文十幾歲,一出生就剋死了生母,二房太太不願意養,就放在昌弘文生母姨娘名下,算是和昌弘文關係最親近的弟弟,可這個弟弟和哥哥一點都不一樣,文不成武不就,資質平平,腦子還笨,唯一可取的就是沒脾氣,是個老好人,不會爭搶任何東西,書讀不了,官當不了,在哥哥庇佑下,搞起了家中庶務,慢慢成了不可或缺的人。
昌弘武在這個家裡是沒有特權的,所有庶子該遵守的條條框框,他都得遵守,可別的庶子老老實實在自己院子裡呆著,不惹事就行,他不行,管理庶務事情很多,也雜,總會需要到各處走動,安排,面臨的風險責罰也就更多,遂他時常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做錯了,做的還不夠。
他娶過一房妻子,婚姻存續不到一年,髮妻就急病去世,於三個月前,續娶了商戶之女張氏,張氏貌美性嬌,二人感情很好。
九月十七這日,老太太壽宴,高朋滿座,昌弘武非常忙,這也得管,那也得看,時不時還得解決突發問題,陪陪男客,累了一整日,腰都快直不起來了,用丫鬟的話就說:嘴角都打起白沫了,都不知道多久沒喝過水了。
葉白汀指尖滑過口供紙,落在『書房』兩個字,
這麼高強度的忙累一天,好不容易最後一波客人也都送走了,和新婚妻子感情也好,昌弘武為什麼不回房,要轉去書房,看書?和妻子鬧彆扭了?還是當天發生了什麼事,需要和誰交待,討論?
從時間上看,死者掌理家中庶務很久,早就遊刃有餘,應該沒什麼和誰需要交代討論的,就算有,第二天也不遲,不用這麼趕;從脾性上看,死者是個老好人,平時對家人算的上是悉心照顧,常感嘆自己做的還不夠,應該也不會和人有什麼積怨?要有早鬧過了,不會在這樣一天無緣無故搞事。
這一天下來,昌家從上到下,所有人都很累,兇手也不能免俗,為什麼不早一點或遲一點,非選這一晚動手?就算不累,不怕人多眼雜,被看到?
葉白汀大腦轉動,一刻未停的思考,做夢都似乎身處犯罪現場,環境,動機,方式方法的選擇……
第二天起來,還差點因神思不屬,分粥時把屬於自己的多的那一份給出去。
他以為今天申姜會早早過來,可等了很久人都沒來……這傻逼不想升官發財了?
午時過了很久,他才等來了姍姍來遲的申姜。
「起來,跟我走。」申姜看看左右,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
葉白汀不明所以,跟著他溜著牆邊,專門挑陰暗的地方走,拐過一道門,走進了一個房間,房間很小,正中間放著一張桌子,桌上有一套錦衣衛小兵常服。
「換衣服。」
「換……你們的衣服?」葉白汀皺眉。
「怎麼,少爺還瞧不上?」
「不敢,只是——」葉白汀剛想說為什麼,眼神一頓,唇角勾了起來,「只是不知申總旗今日吃了什麼,膽子肥的緊。」
太明顯了,這是讓他出詔獄,穿小兵的衣服才能掩人耳目!
申姜嘖了一聲:「沒勁,還想賣個關子的,就知道你這心機,唬不住。」
葉白汀:「廢話少說,去哪?做什麼?」
申姜嘿嘿一笑:「頭兒手裡的事有大進展,不知道要禍害誰去,點了一堆人跟著,今兒個北鎮撫司空虛,我申總旗獨大了!有這機會,還跑什麼腿問什麼供,老子直接把人給請過來了,少爺你親自問!」
葉白汀十分意外:「昌家人來了北鎮撫司?昌弘文可是工部尚書……」也能請到?
申姜瞪眼:「工部尚書怎麼了?爺還是錦衣衛呢!那詔獄裡,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官身!爺親自請,他昌弘文敢不來!」
行叭。你是錦衣衛,你牛逼。
葉白汀拿起衣服,換上,穿最後一件時,有些下不去手。
小兵的常服是靛青色,不醜,料子厚實,還挺闊有型,可這常服是配了戰裙的,黃色底,鑲邊還繡有紫色小花。這……猛男們穿著比武配箭,倒沒那麼顯眼,他穿上,是不是有點娘?
「這個能不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