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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弘方是人渣,他所行所為皆是罪,拉到官府判多少回死刑都不夠,可我殺人這件事,不對。我曾試圖說服自己,我沒錯,我只是在報仇,我只是在反抗,可我的心似乎不同意,我開始夜裡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午夜夢回,常有另一個自己問我,為什麼要變成和人渣一樣的人,為什麼要做和他一樣的事。」
「殺人……從來不是痛快的事,它是枷鎖,是心牢,是窮盡一生,都無法擺脫的桎梏。」
燕柔蔓又落了淚:「姐姐……」
容凝雨長長嘆了口氣:「我知阿蔓是個好孩子,如若一時想不開,也做了這樣的事……我會很心疼。我不想她難過,不想她和我一樣,終日不得安寧,睡不好覺。」
她看向燕柔蔓,唇角噙起淺笑:「還好,現在都過去了,錯了,就認罰,生前有官府,地獄有鬼門,所有罪孽,都會被清算。」
事情到此,本案事實全部清晰,可以直接結案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人說話了。
馬香蘭站了出來,一出來就放了大招:「你說你殺了鄭弘方?青天白日,指揮使座前,說什麼胡話呢?」
眾人視線陡轉,聚於馬香蘭身上,這話……什麼意思?
馬香蘭直直盯著容凝雨,眼神有點凶:「你說你下了毒,毒死他了麼?沒有,因為你的毒量不夠!你說你砸了他的頭,他死了麼?沒有,因為他身高體壯,砸那麼兩下死不了,流點血而已!你說你拿長簪扎入了他胸口,你把人殺死了麼?你可曾親眼看著他斷氣?可曾摸過他的鼻息!」
「這個……」
容凝雨表情怔忡,似並不確定,或者根本就沒做過這樣的事。
葉白汀和仇疑青對視一眼,這個發展和預想中不同……
仇疑青指節叩了叩桌面:「容氏,回答馬氏的問題。」
容凝雨細細回想片刻,才道:「沒有。我確曾下了毒,確曾砸了人,也確曾將長簪扎入鄭弘方左胸,他當時就流了很多血,氣力不繼,我感覺他一定會死,根本沒想著要去試他的鼻息……」
「死者屍體在沼澤里發現,」葉白汀問容凝雨,「是你放進去的麼?」
容凝雨點了頭:「是。」
葉白汀又問:「何時放進去的?你用長簪扎完人,立刻把人推進去了?」
他雖這麼問,卻不覺得是這個答案,死者致命傷明顯是左胸心臟受刺,並非窒息而亡,如果人還沒死透就進了沼澤,屍體身上一定會有表現。
他當時並不覺得有異,死者心臟的刺傷真的很深,不需要很久就會致死,並不存在很特殊的時間差,這中間,真發生了什麼意外嗎?
容凝雨視線滑過馬香蘭,緩緩垂了眸:「不是,我雖計劃的很好,當時也是第一次殺人,有點慌,中途其實也是浪費了些時間的,有另外一件事得必須去做,那也是我為了脫罪想好的『不在場證明』,時間卡的急,我便迅速跑開,先去把這件事做了,才又重新返回來,對著鄭弘方屍體發了半日呆,才將人推進了沼澤。」
「這不就結了?」馬香蘭振振有聲,「明明不是你幹的事,為什麼那麼肯定?這件事,分明只有我最清楚。」
房間裡所有人都看向馬香蘭,不同的人,臉上表情不一樣,心裡想的不一樣,驚訝卻都是實打實的。
申姜感覺自己腦子都打結了:「怎麼就你最清楚?難道是你殺了人?還是你看到了?」
仇疑青指尖落在案幾:「馬氏,從實招來。」
馬香蘭垂眼,朝上首仇疑青福身行禮:「是。我的確看到了,鄭弘方,是我丈夫殺的。」
她的丈夫?鄭弘春?這兩個不是兄弟麼?申姜感覺自己頭都大了。
馬香蘭不疾不徐,穩重極了:「別人家兄弟相親相愛,互相扶持,鄭家兄弟,呵,大的嫌小的膽子小,畏畏縮縮不敢幹事,小的嫌大的把東西把的太嚴,都不分給他一點,尤其是錢,只能死死蹭著,做哥哥的哪天心情好,手指頭縫松一點,才能喝到點湯,這年鄭弘方抱著貴人大腿,賺了一大筆金子,沒有人知道放在哪裡,鄭弘春饞的眼睛都要滴血了,一點邊都沾不上。」
「西山溫泉莊子那一日,正好是鄭弘春相中了一個粉頭,急著用錢的時候,掙不到,便想偷鄭弘方的,他已經連續跟了鄭弘方很久,就想知道那筆金子在哪裡,鄭弘方這天明明很忙,卻鬼鬼祟祟的,悄悄和容凝雨密謀,又一個人離席,他哪能不跟?」
「容凝雨幹的事,鄭弘春全都看到了,但他沒有阻止,甚至在容凝雨慌亂離開的那段時間,他跑到了鄭弘方面前,趁機問那筆金子藏在哪裡,如果鄭弘方不說,他就不救他。鄭弘方為了活命,再看不順眼這個弟弟,還是說了金子的藏處,可鄭弘春非但沒有按照約定,立刻扶鄭弘方回去或找人救他,還按住容凝雨扎在鄭弘方胸前的長簪,一個用力,扎的更深——兄長算什麼,跟金子比一文不值,兄長死了,那些金子不就都歸他了?」
馬香蘭冷笑一聲:「鄭弘方『失蹤』的消息慢慢傳出去,鄭弘春並沒有立刻去拿那筆金子,生怕惹事沾身,硬生生讓自己『走霉運』了幾年,才悄悄拿到金子,包粉頭,做生意,買個小官身……可垃圾就是垃圾,金山銀山,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後來不還是沒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