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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氣的很,這樁命案辦的,真他女良倒霉!
葉白汀倒很淡定,指揮著人把屍體移到停屍台上,還不忘吩咐申姜:「你先去換件衣服,再回來看我驗屍。」
「行!」
申姜生怕錯過了什麼,速度非常快,去到班房,也不挑什麼樣式,火速換了身乾爽衣裳,踢了鞋,襪子也沒穿,趿拉了一雙,隨便擦了把頭髮就過來了——
「來吧少爺,可有什麼發現了?」
葉白汀垂眸看著停屍台上女屍。
韓寧侯夫人單氏,年近五十,屍體完整,周身上下沒有任何傷痕,沒有血跡,甚至沒有磕碰傷,身穿一身黛藍色,暗繡蘭草的衣裙,質地和樣式都很莊重,梳圓髻,簪金釵,未見髮絲散落,只鬢邊少許粘在臉上,妝容因水覆面,已模糊淡去,不見太多顏色。
「首先,她雖是在水裡找到,卻並非溺死。」
葉白汀伸手,指給申姜看:「結膜下無散在出血點,口鼻無蕈狀泡沫,不見泥沙,手指沒有抓握湖中水草或樹枝等物的動作,指甲完好,沒有損傷……她非入水窒息而亡。」
「那就是被人拋屍了?」申姜眯眼,「一定不是自殺!」
「這個還要再看一看,稍等。」
「那她什麼時候死的?」
申姜剛看到時就感覺不對勁了:「刑明達命案發生到現在,算起來得有三天了,我們一直都沒有找到這位單氏,大夏天的,天氣這麼熱,她要是也在那個時候就死了,屍體不可能是這個樣子,不得膨脹發爛,招的到處都是蒼蠅?」
上個案子裡,少爺才說過,這種天氣死亡的屍體,別說三天,半個時辰不到,就會招來這些東西產卵的!
「記性不錯。」
葉白汀一邊看,一邊道:「正常來說,確該如此。」
可事實是,屍體就是很新鮮,沒半點腐爛的樣子,連屍斑顏色都很淺,是略淡的紅色。
「那就是今天死的了?」申姜摸著下巴,認真思考,「那她這三天藏在哪裡了,怎麼可能一點音信都沒有,指揮使帶著禁衛軍那麼找,都沒找到……」
葉白汀沒有說話,仍然在低頭驗看屍身:「她身上穿的衣服,是案發那日,進宮拜見太皇太后時穿的。」
「啊?」
申姜又看了一眼,這才猛的一拍腦門:「對啊,你我雖未見她的樣子,但指揮使傳回來的消息卷宗里都有,尤其她一直找不見,特徵描述的很清楚,說進宮那日穿黛藍色衣裙,上繡蘭草,梳圓髻,簪金釵……可不就是一模一樣!」
「可這是她三天前穿的衣服,里外幾層,還很厚重,這三天過來怎麼不換?不怕汗餿了啊……」
說著話,申姜還鼻子湊前聞了聞,卻什麼都沒聞出來,又開始罵街:「草!哪個牲口不干人事,拋屍入湖,都被水泡成這樣子了,除了水池子裡的魚腥味,什麼都聞不到!」
葉白汀卻目光微微閃動:「這具屍體……很有意思。」
「怎麼個有意思法?」不知是下雨涼的,還是仵作房,申姜起了身雞皮疙瘩,「少爺你別這麼笑,我有點害怕……」
葉白汀微笑:「你說單氏屍身為何在今時今日,以這樣的方式出現?」
「不,不知道啊。」
「我們得動作快點了。」
「快點?什麼意思?」
申姜沒懂,驗屍工作很重要,越是能趕早,越是能發現更多東西,比如死亡時間,死亡狀態,可現在屍體已經在面前了,這會兒的功夫,應該不需要趕了,指揮使又沒催,為什麼要快?
葉白汀看向他:「你摸摸死者屍身,是不是有些涼? 」
「那當然涼,」申姜手背貼了下死者胳膊,「現在外面正在下大雨,縱是夏日,雨水也是冷的,她又在湖裡泡了那麼久,屍體當然不可能熱乎。」
葉白汀頜首:「你記住現在溫度的感覺,等我解剖之後,再摸一摸其內溫度。」
申姜手頓住:「還要……摸裡邊?」
「不敢了?」
「怎麼可能不敢,我可是千戶大人!」
申姜是有點拒絕,但又不想被少爺小看,還想破案,就去旁邊洗了手,早早把袖子撈起,在一邊等著:「來吧!」
葉白汀選了把解剖刀,落點在死者肩頭,和以往一樣,畫出Y字形,進行屍體解剖。
申姜湊過頭來:「我們現在看哪裡?」
「當然是胃,」葉白汀道,「胃容物仍然是對死亡時間判斷最準確的依據,其它可稍後。」
「哦……」
刀剪在人體皮膚上劃開,傳出乾脆利落的咔嚓聲響,再是皮內脂肪,組織層,肌肉,聲音仿佛具有層次感,每一種都不一樣。
房間安靜無聲,更見陰冷,葉白汀出聲問:「你可還記得,那日席間菜式?」
「當然記得!」
申姜不但看過上一次少爺解剖刑明達屍體,還看過卷宗細節,宴上菜單,當場來了個報菜名:「炒肝尖兒,燴三鮮,佛跳牆,貴妃雞,燒鴨子,炸鹿尾,菊花鍋子……還有酒,女眷那邊是果子酒,調的是櫻桃味,皇上和刑明達那邊是桂花酒,應中秋時節,少爺剖屍檢驗刑明達時,我不是還專門聞了味,就是桂花香!」
「那你這回也要看清楚了……」
葉白汀說著話,將胃袋取出,放在旁邊工作檯上,順便提醒申姜:「是時候了,你往裡摸一摸,死者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