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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那砸了茶壺的小東西,眾人更沉默了,半掌大小,黑底金字,上書一個大大的『仇』字,錦衣衛的牌子,誰認不出來?還有這個『仇』字,來人是誰,猜都不用猜了。
廠公富力行更是閉了閉眼,眼觀鼻鼻關心,一句話都不說了。
先前他有些奇怪,緣何葉白汀和申姜來的如此突兀,問的問題還雜七雜八,看起來跟案子毫無關係,就像隨口瞎問的,一定有什么小動作,不成想,想要掩護的,竟然是這個『大耗子』?
很快,有腳步聲自遠及近而來,玄素的皂靴,深青的勁裝,衣角水紋一樣的滑開,大長腿擺動之間盡顯氣勢,腰背到肩膀的線條流暢完美,身影昂藏偉岸,鬢角刀裁,眉目凝星,一個人能走出千軍萬馬的氣勢,不是仇疑青是誰?
來人身份不一般,所有人不說話,戶部尚書也是要起身接待,表個態的:「未知指揮使造訪,萬某有失遠迎。」
仇疑青根本沒理他,眼皮往下一撇,滑過地上正在漏水的茶壺:「誰砸的?」
趙興德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嚇得直哆嗦:「下官……下官一時失手,實非有意……」
萬承運就皺了眉:「指揮使私闖戶部,來了便要問我官員的罪,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
仇疑青刀鋒一般的刮骨視線就轉向了他:「欺負本使的人,問過本使了麼?」
趙興德:「下官冤枉!下官沒有啊——」
萬承運眉頭皺的更深。
這時候,申姜已經把地上那塊,指揮使的牌子撿起來,擦乾淨,遞過來給了仇疑青,仇疑青重新收好,走到葉白汀身邊,把人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葉白汀知他擔心自己,房間裡這麼多人,不太好說話,可兩個人離得距離近啊,趁著別人看不見,他突然握住了仇疑青的手,還用小手指在對方掌心,輕輕撓了撓。
仇疑青:……
指揮使反應太慢,也不給個回應,葉白汀又屈指,還用上了隨時注意修剪,長得不怎麼長指甲,又撓了撓仇疑青,示意自己沒事,別緊張,真的。
仇疑青不但掌心微癢,心尖也有點癢,喉頭也有點癢,就像被調皮的貓兒勾住了非要玩耍,怎麼也拒絕不了,他乾脆大手一握,攥住了葉白汀的手。
葉白汀:……
指揮使沒說話,但那個眼神,他看的懂:安分些。
我這是為了誰!雖然今天是鬧上門了,但鬧的目的是為了破案,為了正事,而不是為了鬧啊!你人都來了,顯是事辦的差不多了,不需要再掩護,那就別鬧大了啊,別人要非得較真,咱們怕倒是不怕,可不會浪費時間嗎!有那點功夫,去排查搜證不好嗎!
仇疑青似乎直到現在,才看到富力行:「廠公也在。」
富力行:……
中年太監再次搬出八百年不變的假笑臉:「這不是巧了麼?先是葉小先生,指揮使也來了。」
比起陰陽怪氣的本事,仇疑青也不缺,視線往下一轉,看到他端著的空茶盞上:「喝茶呢?」
富力行只能繼續假笑:「戶部這茶……倒還不錯。」
誰稀罕這破玩意兒,宮裡的好茶他難道喝的少了?他倒是想走來著,你的人讓麼!
仇疑青似乎連場面話都不願意多說,懶得寒暄應酬,看向葉白汀:「可都問完了?」
葉白汀清咳一聲,看向跪在地上的趙興德:「去年臘月二十三這天,你們戶部的人,都在做什麼?」
趙興德有點畏懼仇疑青的眼神,不敢抬頭看,細想了想,臘月二十三,不就是小年?
「那日過節,都在自己家吧……李光濟不太愛交際,聽說在家裡悶了一天,看看書,喝喝小酒,蔣宜青好像出門遊玩了,晚上才歸家,萬大人和鄧大人家大業大,家裡客人很多,下官想說過去拜訪,都沒辦法坐下聊一聊……」
葉白汀聽完,看向仇疑青:「問完了,走吧。」
眾人:……
你這是真心想問的問題麼!怎麼看怎麼像敷衍!是『大耗子』的事辦完了,你就可以走了是吧!
管別人怎麼想,仇疑青當然對自家小仵作沒意見:「走。」
結果剛剛走到門口,檔房的林彬拎著打掃的工具過來了,應該是聽到了剛剛房間裡傳出的碎瓷聲音,覺得沒人管不像話,他走的有點急,就不小心撞到了仇疑青。
「對不住……」
按理仇疑青沒那麼輕易被他撞到,可仇疑青身邊還有葉白汀,門口又不大,護著人呢,總免不了自己,別人又不是惡意行刺,他也不好隨便就動刀動暗器的。
但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葉白汀看的很清楚,林彬就是衝著仇疑青來的,上回在戶部大廳,林彬說要給仇疑青倒茶,就似有似無想要觸碰仇疑青,現在還來?
反應遲鈍的,例如申姜,什麼都沒察覺出來,眼神厲的,例如廠公富力行,一下子就瞧出來了,這個年輕男人膚白腰細,一臉清純無辜,跟他找的那賣花少年有什麼區別?
葉白汀趁著這個瞬間,不但仔細觀察了林彬,視線還往後,往鄧華奇萬承運趙興德三人身上,重點注意了下,看能不能看出其它端倪……
仇疑青就沒這麼溫柔了,見人戳在面前不走,繡春刀鞘一擺,就把人劃拉到了一邊。
林彬是個不會武功的小年輕,腰細身弱的,哪經得起他這一扒拉,踉蹌幾步,偏到一邊,被萬承運扶住了:「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