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頁
戶部幾人自然不敢有異議,當即叩頭的叩頭,拱手的拱手,由著錦衣衛或押或請,離開了。
仇疑青又看坐在椅子上的幾人:「諸位呢?可有疑問?」
大理寺少卿王季敏就笑了:「指揮使奉旨辦案,紀律嚴明,鐵證如山,」又看了眼小几後捧茶喝的葉白汀,笑意更深,「麾下小將心細如髮,推案講屍無人出其右,案情明晰至此,下官怎會有疑問?指揮使放心,今日堂中一切,下官會具表上折,如實稟告皇上,關於去年本案的誤判一事,大理寺也會做出反省。」
至於誰反省,當然是同他競爭大理寺卿位子的,另一個少卿周仲博了。誰叫周仲博去年和賀一鳴交好,不管過於信任還是昏了頭,案子都沒好好覆核,就直接過了呢?
周仲博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正是競爭上崗的關鍵時期,一旦被查出去年工作失誤,大理寺卿的位置不就是別人的了?更嚴重一點,不僅升官的位置是別人的,他這大理寺少卿的位置都坐不穩了!
他自然不甘心,轉向賀一鳴,眉宇間儘是壓制威脅之意:「賀大人就沒什麼想說的?」
就這個案子而言,大家可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失去升官的機會,你豈不是更討不了好?
他眼神一瞥,往案下小几邊,葉白汀的位置轉了轉:「聽聞這位葉小先生,乃是賀大人義弟……」就不能求個情?以往的恩恩怨怨不怕什麼,大男人能屈能伸,先過了這個坎,別的不好說?
結果別說求情了,別人連這個機會都沒給,仇疑青都沒讓葉白汀說話,直接開口:「經錦衣衛查證,賀侍郎和萬承運交往有密,與本案牽扯較深,萬承運言明招供,想來稍後有不少問題需賀大人對峙,公堂之上,不論私交,周少卿怕是不會有同行之友,需得自行離開了。」
周仲博:……
這話就差把賀一鳴和萬承運打成一黨了!他還想勸人家低個頭,看能不能網開一面,沾到點好處,這下別說好處,能少連累些罪責就不錯了!靠賀一鳴,還不如回大理寺好好表現,自求多福!
果然,仇疑青下一句話就是:「本案真相如何,過程如何,本使會如實上報天子,周少卿的前程是否有繼,怕是求誰都不成,只能看天子裁決了。」
周仲博又氣又羞,甩了袖子:「指揮使說的是,下官怎敢有怨言,如此告辭!」
他甩袖子走了,王季敏得圓個場,笑著沖仇疑青拱手:「此次案情複雜,勞指揮使辛苦了,指揮使放心,大理寺向來秉公執法,從不徇私,此後流程必不讓指揮使失望,若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指揮使可隨時派人過來交協,大理寺上下定竭盡全力,不敢有辭。」
仇疑青微微頜首:「如此,多謝王少卿。」
王季敏:「指揮使事忙,下官便不做叨擾,就此告辭。」
賀一鳴的人,仇疑青是留下來了,但也不可能讓他戳在堂前聽細節隱密之事,仇疑青隨便一個眼色,申姜就懂了:「賀侍郎坐了半夜,水可是續了四回,怕是脹著了?北鎮撫司的路你不熟,來人——帶賀侍郎出去方便!」
不管他憋不憋得慌,別人覺得他憋得慌,他就得去解決一趟,這一出去,什麼時候回來,回來到哪個房間,可就得看別人的安排了……
該退的人退了,該走的人走了,廳堂很快安靜下來。
萬承運開始交待,戶部明里暗裡的行事規則,上下達成的默契,辦事的順序,承辦人安排……一樁樁,一件件,他可能並不想說的很清楚,架不住仇疑青和葉白汀會問,兩個人都是思維縝密,不漏過任意小細節的人,他只能說的越來越詳細,越來越清楚,辦事人名單都拉了很長……
不過到最後,他也沒有指認賀一鳴,或有任何細節表明,戶部某件事和賀一鳴有關聯,葉白汀和仇疑青不是沒有留意,可就是一點微妙曖昧都沒有,兩邊唯一的可疑的交集,就是當初管修竹『畏罪自殺』的判定,來得太快,太順利。
二人一個在戶部,一個在刑部,工作範圍和方式大有不同,圈子也不一樣,如果真有什麼交集,必有特殊的反常之處,不可能沒有漏洞,沒有,就證明賀一鳴在庫銀貪污案上,是清白的,不存在利益置換?
那他有意迅速結案,是真的腦子蠢,一點疑點都沒發現,還是剛剛升到侍郎位置,急於立功,順便結交人脈,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呢?
葉白汀和仇疑青對了個眼色,心底已有共識。
賀一鳴再次被請上堂時,精神不大好,臉色也很難看,倒也是,被迫熬了個夜,換了誰估計都不爽快。
「怎麼樣,問清楚了麼?」他手掩在唇前,打了個哈欠,「本官是不是清白的?」
仇疑青看著他:「管修竹『畏罪自殺』一事,你可有言要辯?」
賀一鳴:「那夜就是巧了,七夕佳節,你當我們都閒的沒事幹,不安安心心逛燈街享受,非要橫生事端?刑部的確找到了些新東西,須得到戶部一趟問事,誰成想這時候,管修竹死了?本官當時剛剛調任,權責只在斷案,其他證據細節多要仰仗仵作,現場勘察和小推官,大家的結論就是畏罪自殺,本官又能怎樣?只得照辦了。」
推鍋本事,似乎是擅鑽營的官場之人必備本領,沒有更多證據,真要往裡追責,賀一鳴這種,最多也就是個瀆職,你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