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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們看的是故事,是過往,在場官員則看得更仔細,捋的是證據豐富程度,邏輯鏈是否圓得上。
其實不管是誣告陷害,還是冤案平反,偽造一個口供都很容易,難的是細節豐富,所有邏輯鏈都理順在位,任你怎麼懷疑都挑不出錯。
人之行事作為,必有痕跡可查,必有原由可究,若刻意偽造口供證據,定然生硬,偽造之人做的再細緻,不過圓編一二,不可能處處到位,細究下去,必會發現漏洞重重,可若真實存在的事,案犯曾經做過的事,只要去查,必會細節多多,越深查,越能發現更多東西,佐證他曾經做過這些……
有經驗的官員一眼就能看得出,這份賀一鳴的口供,已逝葉君昂的遭遇,必是事實。
他們注意的細節也比百姓多很多,比如這份口供里反覆提起的兩個人——吏部尚書江汲洪和吏部郎中方之助,在之前錦衣衛查吏部案時,兩個人就離奇失蹤,現在都未尋到。
葉白汀一直留心觀察百姓和官員們的表情,見有人似乎反應過來了,便道:「此前北鎮撫司清查吏部官位買賣一案,吏部尚書江汲洪雖非殺人兇手,但官位買賣體系乃是他一手搭建,吏部郎中方之助看似與案子無關,實則才是最終受益者,此二人,正是今日一切惡行的罪魁禍首。」
百姓們有點懵,官員們心下一驚,竟然是他們?可是為什麼?難道……
葉白汀眸底盛著月光,似有火在燒:「因他二人,就是所謂的三皇子及其心腹,他們才是真正和瓦勾結,通敵賣國之人!」
「什麼?他們才是三皇子和心腹?」
「可他們是官啊,吏部尚書,管著朝廷所有官員升遷調派,竟然早就被三皇子把住了麼!」
「娘餵……那這個三皇子,之前藏哪兒了,怎麼大家都不知道?」
「你蠢不蠢,方才少爺不都說了,這兩個人就是三皇子和心腹,這個三皇子肯定隱姓埋名,早就暗中潛伏了啊!」
「你才蠢,潛伏了又怎麼樣,到了還不是叫指揮使給抓著了?陰溝里的耗子就是耗子,上不得台面,還敢禍亂大歸,壞盛世太平,活該他們不得好死!」
「諸位莫急,且聽我仔細道來——」
葉白汀雙手虛壓,示意大家聽他說話,手指指著賀一鳴供狀:「方之助,就是所謂三皇子頂的化名,江汲洪則是他身邊心腹,為他搭建組織勢力,籌謀劃策之人,二人從做生意開始起家,『隆豐商行』的名字,想必大家都有耳聞,正是此二人根基勢力,起勢資本。」
「若是一般人家,商行生意完全足夠花用,還能大有節餘,然二人所謀甚大,這點錢怎麼夠?他們開始想歪招,用貨船拉來烏香販賣,形成更深更廣的販賣鏈。」
「烏香二字,尋常百姓可能少有聽過,但行醫的大夫們都知曉,部分官員因讀書涉獵廣泛,也會知道,此為害人之物,賣貨之人向你推銷時,會說它是幫你減輕痛苦的東西,可以入藥,讓你飄飄欲仙,卻不會告知你,它會誘你成癮,毀你身體,毒你五臟,摧你神志,讓你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此後短短餘生都再也離不開它,這是致毒之物,萬萬不可沾。」
「可就這樣的東西,三皇子卻用的理所當然,為了大量的金錢收益,不把手底下的人當人看,不把百姓當人看,他眼中所圖,不過利益!」
「他利用水路,花船,讓此物在京中蔓延,同時借用這個魚龍混雜的場子,牽線搭橋,促成官位買賣,且試圖暗中操縱科舉之事,我那義兄賀一鳴,就是為三皇子本人蠱惑,在科考作弊方向屢次犯禁,甚至不惜殺人滅口……」
「諸位且看——這些,是我北鎮撫司查過的案件卷宗,事實俱在,證據確鑿,樁樁件件,皆是三皇子組織罪證!」
隨著葉白汀的話,申姜從一邊錦衣衛送來的箱子裡,翻出結案的幾大抱文書卷宗,鋪開在前面桌案上,任百姓和官員讀取。
現場先是一片沉默,大家都急著看口供,證據,線索……之後,就像一滴水滴到了滾開的油里,哄一聲炸開。
「草!這王八犢子用毒啊!」
「烏香是什麼玩意兒,我聽說過啊,但凡沾了就戒不掉,有人瘦了,有人瞎了,有人連牙齒都是黑的,活不了幾年,還禍禍了整個家,我親眼瞧見過,之前多孝順多好的娃子,沾了那玩意兒,一家人都搭進去了!」
「說的好聽,什麼讓大昭回歸正統,祈盼盛世安寧,都是假的!他才不顧老百姓死活,他就是想要錢,想要勢!」
「這天下要真被他給竊了,還能有什麼未來!」
葉白汀等現場安靜一些,才又道:「而三皇子之所以要誣陷我父親,不過是因為十三年前,我父親知道了他的秘密。」
秘密?什麼秘密?
今天晚上的秘密可太多,太刺激,也太讓人生氣了!
百姓們,連帶百官們一起,豎起耳朵,準備靜聽。
「十三年前,三皇子和瓦剌人曾由後宮中人牽線,私下約見,地點在京郊……」
葉白汀提起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的同時,看向尤太貴妃:「尤太貴妃真的不打算說點什麼?方才指揮使的面子,您沒給,若現在還是不願意配合,稍後,就別怪錦衣衛不給您留情面了。」
「所以……你們問本宮話,是為十三年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