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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達哈第一次看到仇疑青笑,感覺卻一點都不愉悅,甚至更加恐懼,對方這似笑非笑,比不笑更嚇人!這是在威脅他麼!是不是在威脅他!一定是在威脅他!
可頓了片刻,他又感覺不對勁,姓安的慣會故布迷陣,殺人攻心,一局一局環環相扣,打仗很少喜歡硬碰硬,總是玩陰謀詭計,今次當堂故意承認此事,是不是有別的目的!
可惜他想多了,仇疑青這回還真沒說謊。先帝昏聵,朝廷千瘡百孔,朝不保夕,邊關很重要,朝堂也是,他和宇安帝那時都還年少,卻已知未來困境,不得不劍走偏鋒,分開兩路,獨自承擔自己選擇的那一份辛苦,宇安帝在朝堂,他便在邊關。
他面前刀光劍影,步步皆是險地,九死一生,不得不尋了惡鬼面具戴上,遮擋過度年輕的姿態,繃出更多威嚴威懾,宇安帝亦不輕鬆,步步小心,如履薄冰,在重重暗光殺機和夾縫中,尋找可以喘息的一點點空間,先保住自己,再培養可用之人……
他們分開時就知道,可能這一別就是永遠,再相見怕是在黃泉,但好在,他們都撐過來了。
去年邊關大定,形勢基本穩住,朝中各種政策更改實施反而更顯艱難,因官員都是聰明人,天子的每一項命令,都可能觸及到他們的利益,對峙強烈,已經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他便決定回來幫忙。
他十四歲就去了邊關,數年征戰下來,底下安家軍早已羽翼豐滿,有耐扛細心的老將,也有勇猛心機的小將,他經過幾次秘密演練,多番推演,感覺他們可以應付,是時候學著自己獨擋一面了。
但經年征戰,安將軍這三個字早已是勝利保證,是自己人的主心骨,是敵方的惡夢,他擔心一旦自己離開的消息散出來,會讓戰勢不利,才決定不說……
左右惡鬼面具戴了多年,怎會白用,他用它做計都做出花兒來了,瓦剌人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安將軍什麼模樣。
「去歲冬你瓦剌連遭雪災,年關難過,你們的兵為了吃飽肚子,招下的那麼陰,打的那麼狠,卻連我安家軍的一個小將都沒打贏,本將就已放了心,不再擔心身份暴露,未料——」
仇疑青鼻間微嗤,嘲諷出聲:「未料你們的人那般沒用,到現在都沒發現,本將又何必自己說出來,給你們提供情報?瓦剌細作規矩,有關安將軍自身情報,一字千金,達首領可未付本將錢呢。」
達哈:「你——」
見仇疑青三言兩語便挑撥起對方怒火,葉白汀不禁莞爾。
仇疑青的確沒有故意隱瞞,但也沒有故意暴露,此舉並非全然考慮邊關,還有京城。因北鎮撫司形勢,太早讓人知道指揮使是安將軍本人,於開展工作沒太多好處,反而有所桎梏,別人對待安將軍的態度,和隨便一個『不知身份空降』,脾氣還很大的指揮使,可是全然不同的。
那夜他想明白一切,拉著仇疑青進被窩鬧時,就想通了,怪不得這男人能空降北鎮撫司,低調神秘,別人查不到任何東西,怪不得這男人能這麼厲害,什麼都懂,什麼都能辦,還頗受皇上信任,怪不得這男人對雷火彈那麼熟悉……
他記得他問過仇疑青,為什麼這麼懂雷火彈,仇疑青說拆過,其實何止是拆過,這東西根本就是他盯著做出來的!
也怪不得……仇疑青會死。
葉白汀仔細想著書里的故事,一來安將軍風頭太大,若不能收為己用,便是難以估量的敵人,必須得處置;二來北鎮撫司指揮使,私底下辦了太多事,幫著皇上,觸動了很多別人的利益圈子……
他身上還中了毒。
也就是這兩個月,因他們經常睡在一起,仇疑青的難睡症才好了些,若非如此,仇疑青受病痛折磨一定更甚。
研究了這個毒很久,仍未得到具體解決辦法,葉白汀卻一日一日,了解仇疑青更多。
這男人其實是一個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呃,不是普世意義的那種安全感,仇疑青在潛意識裡給自己下了絕對命令,他把堅硬盔甲穿在身上,一刻不脫,保護所有人的安全,給予所有人安全感,就必須得時刻保持警惕,哪怕睡覺也要睜一隻眼睛,預防所有可能會發生的意外。
他本身就不會允許自己陷入沉睡太久,那個毒藥又催發這種效果,他便更難入睡。
他沒辦法完全放鬆,哪怕是在宇安帝,這個昔日摯友面前,因天子身份敏感,防衛做的再仔細,也會有層出不窮的刺客以命試險,他仍要保護。
他一天一天的睡不著,長此以往,真的會瘋,但現在有了他,葉白汀。
仇疑青會想保護放在羽翼之下的所有人,既對他生了心思,自也會想護的密不透風,但他不怕仇疑青,自身實力展現,心智技巧不談,他強烈的向對方傳達出了一種,想要被信任的態度,他執著的讓仇疑青知道他的厲害,知道他的本事,他想要尊重的模樣,他想要被依靠的期待,他想要綻放的人生姿態……
愛的確可以改變一個人。
一點一滴,慢慢的,仇疑青對身邊仵作有了更多的信任,更多的放縱,以及潛意識裡,特殊允許的放鬆。
所以在葉白汀身邊,仇疑青能短暫的進入深眠,睡個好覺,健康身體得以延續。
仇疑青會在沒人的時候,有點野的叫他寶貝,說他是上天賜給他的藥,他想說不是,建立的情感關係才是,愛才是,信任才是,但想一想,和對方建立情感關係的人是自己,那自己也可以是藥,就樂的和仇疑青瞎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