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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趙興德,和今日『外出公務』不在的尚書萬承運的案幾,他們都看過了,看起來擺出架勢,做出『本宮很忙』的樣子,比真正做什麼更重要。
為什麼?
「如果鄧華奇是因為家世背景,趙興德和萬承運是因為本身職位,在戶部一二把手的位置,其他人呢?丁憂的人不在,桌上沒東西還可以里解,可李光濟和蔣宜青明明是一個級別的屬下,儘管職位分工不同,任務量也不可能如此天差地別……」
一樣的人為什麼待遇不一樣?
仇疑青:「還有他們公案的位置。」
「是,」葉白汀回想剛剛大廳的各個位置,「廳堂那麼大,取暖不方便,炭盆放置的地方不能在門口,也不能在風口,更不能挨著易燃之物,別人不提,只說李光濟和蔣宜青,一樣級別的人,李光濟距離炭盆的位置最遠,最冷,蔣宜青案幾所在,距離幾個炭盆都很近,明顯是最好的位置。」
職場有很多潛規則,大家卯足勁要爭要搶的,大多不是工作本身,而是工作之外帶來的東西,比如功勞,績效,升職加薪的機會,社交層面的被尊重感,以及一定的成就感,同一級別的同事,怎麼可能好處都被一個人占光?一個人再差,能進到團隊,總歸是有優點,有擅長的地方的。
「……為什麼李光濟表現的唯唯諾諾,膽子極小,什麼好處都沾不到的樣子,難道只是因為不如別人會說話,會來事?」
仇疑青沉吟片刻,道:「據戶部名冊記載,蔣宜青比李光濟和修竹早來了三年,還未升遷,官署中這種資歷的人並不鮮見,有人比蔣宜青來的還早,也未升遷,卻並不像他這般張揚,得上峰賞識。」
葉白汀:「戶部這種行事風格的人,只他一個?」
「大約是。」仇疑青點了點頭。
葉白汀沉吟,難道這個案子裡,還存在著職場壓榨和欺侮?
「還有距離感……」葉白汀感覺這件事也很值得細究,「人和人之間的交往相處,是存在安全距離的,熟悉了,是朋友了,就會不由自主親近一點,很多時候是下意識的行為,非刻意偽裝的站姿和距離感,很能說明一些事。」
仇疑青:「距離感?」
葉白汀點點頭:「我注意到,趙興德雖然拍了拍李光濟的肩,以示鼓勵,但站姿和他距離是最遠的,包容蔣宜青的玩笑,甚至鼓勵他的大膽做派,站姿就近了很多,最近的……只見這一次,我不大敢確定,因當時林彬是走動的,意外出現,但他和趙興德之間的距離,最小。」
更別提另一個不在的侍郎鄧華奇了,趙興德連人家的案幾都不願意走近,可見是何等厭惡了。
這裡面人和人的關係,各自明里暗裡使的心眼……一個戶部廳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將職場生態展現的淋漓盡致。
「檔房……是什麼地方?」葉白汀對官場制度有些不熟,問仇疑青,「能在戶部做事的人,不都要經過科舉選官麼?」
仇疑青道:「你可知,即便考不上進士,中了舉人,也是有機會選官的?」
葉白汀點了點頭:「好像是不太容易,選官也只能是偏遠地區的小縣令,仕途上限有限,但規矩上,好像是可以的。」
仇疑青:「科舉選的是官,但官員之下,還需要吏,很多的事需要屬下配合協辦,即便是縣衙,也有糧谷師爺,刑名師爺,師爺不是官,未中過進士,卻可以協助上官辦里很多事。」
葉白汀就明白了,官少事多,辦不過來,可不就得請外援?像是他的年代,有公務員國企的地方,不也有合同工?所以這種工作,對於讀書認字,有一定才學,卻考不上進士的人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出路……
「還有一件事,你注意到了麼?」他又想起一件事,眸底微光閃爍,「他們最近正在忙的事,應該是賑濟……」
仇疑青:「雪災。」
葉白汀唇角翹起:「我就知道你看到了。」
入冬以來下了幾場大雪,京城還好,沒什麼特別可怕的災情,戶部官署這個年久失修只是個例,再往北,遠一點的地方就不一樣了,只要有人受了災,摺子呈上了朝廷,皇上批了,戶部就得辦。
「災情信息,批覆條陳,粗略帳本……一大堆公文都堆在李光濟的案几上,這麼著急的事,別人就不幫著分管?效率太慢誤了事怎麼辦,戶部尚書就不問一問?」
「還有,感覺他們都很有防備,防備的是什麼?僅僅是你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還是因為這件事本身就很敏感?可賑災的事情有什麼敏感的,這不就是戶部應該做的事麼,算不得機密,也沒必要遮掩。」
仇疑青補充:「這個官署還有一個人,心儀管修竹,是誰?」
葉白汀搖了搖頭,也不能確定。
信息量還是太少,時間也是不夠,他們沒辦法全面了解每個人,不過這戶部真的是,有人冷漠獨行,有人巴結會來事,有人什麼都不在乎,有人可能在其它地方使了勁……
小小職場,道盡了眾生百態。
「太多東西以待後詢,不過現在起碼有了些了解,之後的取證過程,我們知道要留意什麼,關注什麼,接下來要做的事也很明顯——」
葉白汀看著仇疑青:「其一,散碎屍骨得繼續搜索,管修竹的人際關係也得繼續排查;基二,賑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