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那他……」
「機械性窒息。」葉白汀左手扶著死者面部,「面部略顯青紫腫脹,屍斑暗紫紅色,眼結膜下點狀出血……概因於此。」
「窒息?」
申姜聽不懂機械性三個字,窒息他可懂了:「所以真是憋死的?布松良那廝還說對了?他是酒醉不省人事,被自己嘔吐出來的東西憋死了?」
葉白汀搖了搖頭:「我說了,死者是機械性窒息。」
「雞……什麼雞……」申姜瞪大了銅鈴眼,「到底什麼雞兒窒息!」
葉白汀:「機械外力引發的窒息,如掐,勒,悶,扼,縊,吊……等,不一而足。」
申姜看了看屍體:「可他頸間沒有勒痕。」
葉白汀輕輕捏開死者的嘴:「下唇咬傷,嘴角輕微挫裂,上下唇黏膜有硌墊傷,牙齦也有出血,細看臉部皮膚也有輕微的皮下出血點,口鼻處有不明顯擦傷——死者絕非飲醉被自己嘔吐物嗆到,無意識摔下樓而死,他是被人悶死的!」
「可被悶死不可能不掙扎啊,」申姜指著死者的手,「他手上沒有傷,指甲也很乾淨。」
「你看看他的腳。」
「腳?」
申姜視往下——死者穿著鞋,看不出腳上有什麼傷,但是這雙鞋穿的很歪。這是近來在京里頗為流行的小牛皮靴,料子有點硬,講究造型好看,包裹性很強,不好穿也不好脫,如果不是很大力的掙扎過,光是直直的從樓上摔下來,不可能是這個扭曲度。
所以……死者還真的掙扎過了?
那為什麼手上一點事沒有?有誰掙扎是光動腳丫子不動手的?
「死者當時的確喝了酒,聞味道喝的不算少,醉不醉卻兩說,要是能解剖就好了……」葉白汀頓了一頓,扭頭問申姜,「能解剖麼?」
「解,解剖……你要剖屍?」申姜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當然不行!」
葉白汀不可置否,回過頭:「可惜了,不然打開顱骨一定會發現腦血腫,證實我的驗證。」
申姜吞了口口水:「你真敢啊?剖屍?」
葉白汀微笑:「某不才,最擅長的,便是這剖屍檢驗之法。」
申姜:……
「可惜手邊沒有工具,」葉白汀視線滑過正北方牆壁,那邊大大小小的刑具掛了整整一牆,專門用來逼問口供,或恐嚇犯人,「那邊有幾樣倒是挺鋒利,可暫為代替。」
申姜感覺後背有點涼:「叫你驗屍呢,別說亂七八糟的,快點!你只有一盞茶的時間!」
話音剛落,就見對方臉色一變——
「找到了!」
葉白汀翻檢著死者頭髮,將一根橘紅色的絲線展示給申姜看。
申姜看得清楚,絲線看上去是上好的綢料,顏色挺鮮亮:「所以?」
「這絲線和死者身上衣物,配飾皆不匹配,為何出現在他發間?」葉白汀眉睫舒展,眸底盪開月光亮銀,「申總旗瞧這絲線,能想到什麼?」
申姜看了看,看不出來。
葉白汀沉默片刻:「死者死在什麼地方?環境如何?」
申姜:「他自己家,靠著側門的小花園裡,有個今年夏天才修起的小樓,裝修華美,處處講究,頂樓取名摘星台,是花錢最多的地方,據說他常一個人在頂樓望月獨酌,環境極雅致,特別享受,誰知他會摔死在這樓下?」
葉白汀眼梢微垂:「所以這是一個清雅幽靜之地,最宜望月飲酒,死者多次在上面一醉方休,夜裡不下樓是常有之事——」
「不下樓又如何?」
「如今已有秋霜,白天就算了,夜裡……不會冷麼?飲醉了,就不知道自己找暖和的地方?」
申姜猛的拳砸掌心:「老子知道了,是被子!」
時人婚嫁,尤其有錢人,被面都是很講究的,色以紅為主,這樣的橘紅綢料,他見過不要太多,大多數用在被子上,還和現下情景很合:「他是被人裹著被子悶死的?」
所以手上才見不到什麼掙扎痕跡,因為他被隔著被子裹住摁死了!
葉白汀又道:「這具屍體是搶來的吧?」
申姜一愣:「你怎麼知道?」
又神了,神了,這嬌少爺怎麼連這都知道!
葉白汀:「這有何難?死者膚白淨,衣著光鮮,皮膚較同齡人細緻,一看家庭條件就不錯,再觀其右手,中指側有繭,不是師爺也是官身,大半夜穿成這樣,從容有餘又縱情享受,我猜他肯定不會去偏僻沒安全感的地方,就算是興趣所致,爬山觀景,也定有同伴,沒有同伴,身邊也一定會有下人,夜裡出了意外,最晚第二天白天也會被發現,北鎮撫司三天才得,可見是從別處搶過來的。」
申姜挺胸,頗有些自豪:「算你有眼光。」
在北鎮撫司當差,別的不說,張揚是肯定張揚的,霸道是肯定霸道的,只有他們欺負別人的份,斷沒有誰人敢跟他們硬槓讓他們吃癟!
葉白汀微微一笑。
他會此判斷,當然不單單因為這個,死者的手被仔細驗看過,蜷曲的角度有點不對,布松良驗屍時十分嫌棄,碰都沒碰死者的手,那這個細微角度的變化,只能來自前一個仵作,且前一個仵作必然也認真思考過,為什麼手上沒有掙扎痕跡這個問題……
申姜怎麼看怎麼覺得嬌少爺這個笑容不對勁,還沒看出點所以然來的時候,就見嬌少爺把屍體褲子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