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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一鳴低頭咬牙,一看就知道想通了,但仍然不服氣:「我——」
「你根本不是被吸納,被重用的核心人物,你只是他們餵養著的羔羊,有朝一日,是要用來宰殺祭天的,」葉白汀話音意味深長,「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他們事情敗露,自己隱姓埋名退出來,造勢說你是三皇子,或者說你是瓦剌八王子,你怎麼辦?你做過的這些事,你知道的這些秘密,甚至在將來,一樁樁一件件安到你身上的證據……就你這腦子,可有辦法提前警惕,拒絕的了?」
賀一鳴光是想想,就倒抽了口涼氣:「不……不可能,我不是什麼待宰的羊,你亂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葉白汀盯著他:「他們拉你入局,為了取信於你,一定編造了大量謊言,讓你與我家離心,他們編了什麼?只有你父親的事麼?」
賀一鳴雙目通紅:「那不是編的,那是事實!」
葉白汀:「他們說是事實,就是事實了麼!人證何在,物證何在,屍檢格目何在,嫌疑人口供何在!你自己也進了刑部為官,當知罪案一事容不得半點沙子,個人臆想的『事實』,才是對所有人的最大傷害,你只聽了他們的話,可有親自查了,親自問了!」
「我……」
賀一鳴心跳的有點快,不可能承認自己傻乎乎的被人騙了,雖然沒有證據,雖然不見口供,雖然連父親的屍體他都沒見過,但他跟這些人認識的時間很久了!他們理解他,關心他,他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他們都能第一時間知曉,主動來安慰他,陪著他……
「你被他們矇騙,進了他們的組織,也不會太『輕易』,需要交出投名狀吧?」
葉白汀眯了眼,心底有怒氣翻湧,袖子底下的手都握成了拳:「這個投名狀,是不是我爹的案子?他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計劃著,想要我爹死?」
賀一鳴仍然咬著牙:「你爹貪污受賄,害人性命,勾連外族——他死不足惜!」
「證據呢!」葉白汀突然從椅子上起來,衝上前抓住了賀一鳴的領子,目光逼視,「你拿上堂的證據,是誰給你的!是誰編造了那麼多似是而非的東西,是誰要謀我爹性命,三皇子麼!」
「咳……你松……鬆開我……」
賀一鳴被勒住領口,呼吸困難,偏手腳還帶著鐐銬,活動不靈巧,推不開葉白汀,很快就滿臉脹紅,呼吸急喘,看起來離死不遠了。
可不能鬧出人命來!
詔獄雖幾乎每天都在死人,可自己病死,和囚犯打群架致死,和被錦衣衛殺了是兩回事……
門口守衛獄卒有些擔心,剛要進去勸,就看到了指揮使手令——不用管。
獄卒腳不再動,還是有些擔心,頻頻往裡看。
葉白汀當然不可能殺人,他剛剛就是一時衝動,恨不得弄死這個賀一鳴,逼他把話說清楚,可手一拎緊對方領子,就反應了過來,這樣不對。
不行……
他甩開賀一鳴,閉了閉眼睛,深呼吸兩口,覺得自己情緒波動太大,不太適合繼續審這件事了。
「咳咳——咳咳咳——」
賀一鳴趴在地上,捂著喉嚨瘋狂咳嗽,還不忘威脅:「你北鎮撫司草菅人命,我必要上摺子參姓仇的一本!」
葉白汀現在只恨剛才力氣用小了,還能讓這狗說出話來:「叫你一聲賀大人,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官不成?進了詔獄,還想上折參本,在夢裡麼!」
賀一鳴:……
「咳咳咳咳咳——」
葉白汀平靜下來,慢條斯理整理自己袖口:「我姐最近在找一樣東西做菜,好像叫什麼『天縷蘭心』的,你聽沒聽說過?」
賀一鳴喘著粗氣癱在地上,冷笑一聲:「那麼貴的東西,拿來做菜?我就說你爹不是好人,貪污下來的東西,都給女兒做陪嫁了吧!」
葉白汀心說你果然知道:「哪裡有賣?」
賀一鳴陰陰笑著:「你不是厲害著呢麼,自己去找啊,捧著錢去買啊!」
這個反應就很明顯了,他知道這個東西的存在,知道數量稀少,價格昂貴,卻不知道這個東西可以用來入藥,解仇疑青的毒。
否則被這麼一問,他的第一個反應絕對不是這東西太貴,而是北鎮撫司有求於他,他可以拿來談條件。
不說也沒關係,葉白汀本也沒指望太多,賀一鳴的人脈圈子,說起來複雜,其實很簡單,就是有些人藏得深,基本只是單線聯繫,不動就很難抓到,他本人能接觸到的渠道不多,知道東西貴,知道不好買……大約是哪個商行?
又是那個隆豐嗎?
葉白汀來此一趟,基本目的已經達成,就想離開了,再多看賀一鳴一眼都覺得作嘔。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之罪責無可抵消,秋來之前,你大概還有幾個月,不如用這點時間好好想一想,日子要怎麼過,要不要說實話。」
葉白汀推開審訊房的門,背影清凌挺拔,如雨中翠竹,不彎不折:「這裡的人會『好好照顧』你,什麼時候想好了,記得開口叫人,詔獄日子漫長,賀大人好好享受。」
賀一鳴一點都不希望見到葉白汀,可葉白汀真走了,他內心反而有很大落差,好像有些機會也隨之遠去,再也沒有了,他又要回那個小牢房了,霉敗,腐臭,耗子們不管時辰幾何,心情好了就來光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