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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事,沒有人聽到不會唏噓,看向始作俑者的視線,不充滿譴責。
呂益升臊的滿臉通紅,瞪著穆安:「你說的倒好聽!他現在死都死了,你說這些有什麼用,誰知道是不是逛我們的!你說他可憐,並不是真的紈絝,他心裡有我們,有他死去的嬸嬸,好,那你說,為何他嬸嬸去世,他臉上一點悲傷都沒有?人前哭都不哭,靈堂去都不愛去,還要同你出門,連孝帶子都忘了掛,得是我嫌丟人,怕被挑理,親自給他送過去,他所行所為,外人皆看得見,你現在同我說,這些都是假的,其實他很傷心?」
他越說聲音越大,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面前要是有個桌子,他能拍出震天響:「他傷心在何處,難過在何處,你倒是同我說說!」
唐飛瀚冷笑一聲,聲音冷淡:「你可有認真看過他一眼?為什麼是他沒有表現出來,而不是你沒看到?」
呂益升一噎。
穆安閉了閉眼:「呂大人只知髮妻去世,該要掛白治喪,相著下人把東西買齊,卻只是隨便一放,有個樣子就行,可敬逝者,各樣擺設皆有講究,怎可隨意放?府里來客多贊你家規矩,你就沒想想,這『好規矩』是怎麼來的?是誰在別人看不到的夜裡忙碌,誰翻書本典籍悄悄問人規矩,明弟又為什麼不在靈堂?因他悲痛加操勞,生生暈過去了,無人去喊,無人去喚,更別說照顧,來客時不在靈堂,被指摘不孝,是他一個人的錯麼?但凡你用些心,但凡下人知些禮,會不知道去叫一聲?出門沒掛孝帶子……你怎知他外衣底下,穿的是什麼,綁的是什麼?」
呂益升還真不知道,憋的耳要都紅了:「那他既然……因何不說?」
「因為掉面子,因為一點都不帥,」唐飛瀚聲音很冷,「他『紈絝』了那麼多年,就得像個紈絝,你們覺得他不應該乖,他就不能乖,他已長大成人,承認自己內心懦弱,到現在還像個小孩子似的,要向你們搖尾乞憐,只為獲得那一兩句稱讚,很好看麼?便是難過,便是想哭,也只能在夜裡咬著被子哭,背著所有人哭,轉過頭站起來,又得不可一世,又得目中無人,做那個他不喜歡,別人也不喜歡的——紈絝。」
孫志行就來勁了,手指指向呂益升:「你還說你沒有殺機!你都把別人當玩意來養了,根本就沒存著好心思,現在用不著了,當然要除掉,給別人騰地方!」
呂益升這次沒有被孫志行拱火成功,沉默了片刻,道:「就算如此,我也沒有必要殺他。如你們所說,我對這個侄兒感情的確算不上太深,先前是正事太忙,沒時間,後來……他不聽話,天天在外面打架惹禍,花錢如流水,一點都不乖,這樣的孩子,怎麼讓我喜歡?可說到底,他也是我養大的,花了銀子,耗了心血,這麼多年下來,總是有感情的,好好一條人命,我怎麼捨得?」
孫志行哼了一聲,在一側陰陽怪氣:「這人都死了,怎麼說,還不是看你一張嘴?你說捨不得,我們便得信?」
呂益升卻眯了眼,回看過去:「我這侄兒雖沒什麼出息,但我了解他,胡鬧惹禍是家常便飯,斷斷不可能玩什麼炸彈,製造什麼恐慌,他不敢,街上的動靜我也見識過,看到過,記得很清楚,爆炸現場有藍色火焰,裡面還有非常鋒利尖銳的琉璃碎!這東西可不是遍地都是,哪來的?曾三娘有琉璃坊,你和曾三娘有一腿,而今這般激憤,迫不及待想要嫁禍給別人——孫大人,其實這事是你乾的吧?我怎麼越看,越覺得你最可疑呢?」
「你放屁!」孫志行激的髒話都出來了,「自己屁股底下還沒幹淨呢,就著急指證別人,你可把在座諸位放在眼裡,覺得別人都是瞎子聾子麼!」
曾三娘帕子按唇,也幽幽開了口:「飯可以亂吃,話可不好亂說,呂大人也是朝廷命官,當知說話要負責,你這話,可有證據? 」
呂益升哪來的證據?他就是猜的。
曾三娘眼神陰陰:「沒有就閉嘴。」
房間再次陷入安靜。
穆安和唐飛瀚也再沒說話,有些人的過往苦痛,在別人眼裡只是故事,是懷疑的理由,攻擊的工具,從來不會感同身受,也不會憐惜難過。
申姜抱著胳膊等了等,恨鐵不成鋼的看向呂益升,呂大人你不行啊!你瞧瞧別人那嘴,叭叭叭的什麼都能說,什麼理由都能懷疑,到你這兒,哦豁,卡住了,你除了說人家男女有染,就沒什麼新鮮話,還被別人懟無語了,我看你這官也別當了,回家再練兩年本事吧!
嫌疑人不繼續撕,沒戲看了,申姜眼梢瞅向少爺——
少爺正看過來,一臉『你還在等什麼』的提醒。
申姜:……
又慢了一拍,沒領會上頭的意思麼!
申百戶趕緊正了正心神,明白了,嫌疑人們不撕了怎麼辦?當然是拋出點東西,讓他們繼續思考,最好吵出點東西來啊!
「曾三娘此言有理,官府斷案,是要講證據的,正好我查到了一個荒院,是本案兇手與人交易,獲得琉璃碎的地方,」申姜看向孫志行,眼神銳利,「城西三里巷,往裡第五棵柳樹旁,荒了五年的院子,是你的吧?孫大人? 」
孫志行氣勢可見的減弱,萬萬沒想到,剛剛還在控訴別人,很快被打臉:「三里巷……荒院……」
申姜:「孫大人若是還想不起來,我可尋人帶你過去認一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