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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的那天……有點巧,刑部傳話說查出了新線索,所有戶部相關人都在這裡,尚書大人都被回來了,下官自也在,說一點都不緊張是假的,到底是戶部的事,下官擔心被連累,可下官沒做過壞事,心不虛啊,再怎麼查也查不到下官頭上,頂多就是運氣不好被牽連,調任它處,下官想到了各種不好的結果,便也釋然了,想著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乾脆就在書房裡看書,除了沏茶水,沒出過屋子,也沒看到管修竹,自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有何經歷……」
仇疑青這邊問著話,葉白汀注意到了一邊放著的空案幾,觀長度款式,和李光濟蔣宜青用的長案一模一樣,只是這張案几上面空空如也,隱有灰塵,搭配的椅子上也沒有坐著人。
待廳堂徹底安靜下來,仇疑青問話結束,沒有再多的想問時,他伸手指著這張案幾:「這裡坐的是誰?」
「哦,他要是在,你們興許還能得到更多細節,」蔣宜青表情有些意味深長,「他叫孟南星,奈何臘月里母親去世,他丁憂歸家了,這房頂漏水,他雖不在,我們也得顧著點不是?就把他的案幾也挪出來了。」
「對不住……」
正說話的時候,一個抱著公文卷宗的人走了過來,似卷宗堆的太高,阻擋了視線,沒看到仇疑青的人,路過的時候碰到了,趕緊道歉。
仇疑青雖看起來素正威嚴,卻不是苛責別人的人,並未多言,側身避開了。
這人將卷宗放在李光濟桌上,趕緊過來行禮,再次致歉:「不知有貴客上官到此,方才無禮,還望大人見諒。」
葉白汀這才看清楚年輕人的臉,長眉秀目,白白淨淨,看起來很乖很規矩,身上沒有穿官服,應該不是正經戶部官員,但也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小廝長隨,官署重地,不會讓小廝長隨碰公文。
仇疑青:「無妨。」
這人鬆了口氣,仿佛要彌補似的,從旁邊不知哪裡拿來了茶具,給仇疑青倒了盞熱茶,伸手遞過來:「外面天寒風大,大人有話要問,且坐下慢慢來。」
仇疑青沒有接這盞茶,因對方遞過來的時候,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似有似無的,碰到了他的袖子。
葉白汀就在他身邊,也看到了這個小接觸,還聞到了年輕人身上的味道,很清爽,有股淡淡的甘冽,不是讓人討厭的,過於濃重的那種甜,很拉好感。
這人見仇疑青不接,也不尷尬,仿佛剛才就是無意識碰到,自己都沒注意到,把茶盞放在一邊桌上,束手笑了下。
仇疑青:「叫什麼名字?可認識管修竹?」
年輕人就看了趙興德一眼。
趙興德:「看我幹什麼?指揮使問話呢,照實說就是。」
「小人名林彬,」年輕人規規矩矩站著,眼眸微垂,「在戶部檔房上差,不是正經戶部官員,管的也都是些不甚要緊的卷宗文書,是不被允許窺探公務,經常過來走動的,是以認識管修竹,但不熟。」
「去年七夕,你在何處?」
「當時出了貪污案,刑部派官來查,下面人人自危,小人未經傳喚,是不允許進正廳的,那日很早就離開官署,當晚一直在家。」
「可有證人?」
「有的,家人可為證。」
……
仇疑青又問了幾個問題,揮手讓人下去,趙興德便帶他和葉白汀,沿著正廳轉了足足一圈:「……戶部看起來挺大,其實人員很單純,去年年末考核又調走了些,今年新人還沒來,大人能見到的,也就是這些了。」
幾人方才已經路過了趙興德的公案,面前最後,也是最顯眼的一個,仍然是空著的案幾,與之前那個空案幾不同,這個案幾空是空,表面整潔乾淨,一絲灰塵都沒有,明顯是被人好好打掃過的。
這裡應該坐著人,人卻不在。
仇疑青指節點著桌面:「這是誰的案幾?」
趙興德就嘴微撇,嘲諷的表情根本掩飾不住:「鄧華奇,和本官一樣都是侍郎,可同人不同命,人可不用像下官一樣幹活,什麼好的賴的苦的煩的都得接著,人願意來就來,不願意來就不來,官宦世家,家中輩輩有大官,他又是家裡最受寵的,一個侍郎算得上什麼,不過是積累資歷而已,人家有更多的機會,更多的路,隨時可以改選呢。」
葉白汀:「趙大人很羨慕?」
趙興德看了看左右,已經走過工作區域很遠,便低聲道:「相比羨慕,更多的是無奈,誰叫咱沒那種爹娘呢?人就是撂挑子不幹事,咱也得接過來好好干,別人不要功勞,咱得要,苦完累完,偏又不能拿別人怎麼樣,這替人幹活的事……誰心裡會爽快?」
整個戶部參觀問話的過程並不算快,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的人,除了問取信息,辨別真假外,還得觀察,這裡的環境,每個人的心態……
很快過去了一個多時辰,眼看著快中午,趙興德一次一次的看滴漏,仇疑青和葉白汀便也沒再多呆,提出了告辭。
回去的路上,二人慢慢騎著馬,聊著剛剛的所見所聞。
仇疑青問葉白汀:「可看出來什麼沒有?」
「工作量。」
葉白汀眉目微凝:「這些人的工作量很不一樣,比如李光濟的公案,卷宗文書多的都要擺不下了,新來的還要往他桌上放,蔣宜青明顯也是在工作,但他桌上的東西就少多了,一個巴掌就能數得出來,干到下午絕對能做完,再往別處看,有的桌子乾脆就是空的,比如鄧華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