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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氏聲音微慢:「我被下了獄,別人讓我招,我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招得出來?我看到了牢頭的刑具,知道第二天再不招,別人就會拿這個來『照顧』我,官府和市井混混不一樣,我不可能跑得了,我的命,到頭了。我不怕死,我早該死了,這世間也沒人盼我平安,為我活著歡喜。」
「刑具架上時,外面有聲音大喊,我見到了風塵仆的他。他說沒收到我的信,我很驚訝,因為他的信我慣常不回,五六封,九十封,一兩個月不回也是的,為什麼僅僅因為這次沒收到我的回信,他就驅馬夜奔,嚇白了臉,好像知道我出事了一般。」
「他沒解釋,只是抱住了我,說還好我活著,活著就好。我不知道他那時想什麼,只覺得他的手臂太用力,跟別人要打我時一樣,我卻……沒有掙扎,也不想掙扎。」
「平靜下來後,他告訴我他有辦法,叫我不必著急。之後沒兩天,我就在牢里看到了老侯爺,老侯爺把我保了下來,跟我談交易,讓我嫁給他二兒子,我不可能答應,我要是想賣身,早賣了,根本輪不到他家,僵持很久,我才知道,原來應溥心就是老侯爺的二兒子……」
「那日他來看我,同我說了很多話,我才知道,他是別人眼裡富貴有錢,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在親爹眼裡什麼都不是,他的婚事,包括他這個人,都註定要為別人讓道,他不可以優秀,不可以有野心,甚至不能表露出自己真正喜歡什麼,因為他爹不允許,他爹一定會破壞,他連抗爭都要結一個大大的網,得騙得過別人,騙得過心思沉的老狐狸,才能『被迫』安排一些,他真正喜歡的東西,喜歡的人。」
「我討厭這個世間,看起來一直在對抗,實則一直在逃避,他也討厭這個世間,可他從未想過逃避,他從還是個小孩子時就積極應對,心向陽光。我對他不是沒有好奇,可從沒想過真正了解他,他從未說過喜歡我的話,卻已經想好了『我們』以後的路。他要他的人生里,有我。」
蔡氏輕輕撫著桌上信紙:「我從來不是一個耀眼的人,我不配。可他是光。我看著他眼裡的光,突然很想知道,和他一起走,會看到怎樣的風景。」
「我不喜歡紅裙,他其實不知道,他喜歡我穿嫁衣的樣子,我便偶爾也穿一穿紅,給他看。」
「小像里的紅裙女子是我,情詩是我,『卿卿如晤』也是我。成親那晚他為我取了小字,名『念卿』。」
第167章 他就是個騙子
風拂簾動,淡香疏影。
桌上信紙泛黃,翻動時聲響不似嶄新紙頁清脆,帶著歲月的柔軟,也再經不起歲月的消磨。
蔡氏不再像之前,對應溥心的東西可有可無,小像是,手札也是,隨便放,隨便給人都可以,這些信紙,她一張一張,仔細展開,細撫,想要撫平上面的摺痕,又擔心力氣用的太大,把紙磨破了。
這不是信,是一個男人捧給她的愛,熱烈赤誠,雋永綿長,攜著生命的分量。
葉白汀視線滑過信紙:「他這麼好,你可曾想過要報答他?」
「我想報答他,不是很應該的事?」
蔡氏聲音很淡:「他走進我的生命,把我帶到了另一條路上,溫暖了我整個人生,是世間唯一懂我,心疼我,喜歡我的人,就這麼走了,我怎麼甘心?」
葉白汀:「你覺得他的死不對勁。」
蔡氏:「起初沒想到,因那就是意外,救人是他自己的選擇,我知道他是那樣的人,就算沒有親眼看到,我在山上,他在山下,聽到轉述也知道怎麼回事,我沒有辦法怪任何人。」
「傷情大半年過去,我才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很會哄人,尤其懂怎麼哄我,在他身邊我都變懶了,不愛多思多想,他離開後沒人管我,我得萬事自己扛,慢慢想起來一件很明顯,卻被我忽略的事。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仰慕侯府富貴的人,從我認識他,他物慾就很淡,我們雖未正式討論過這個問題,我也知道他根本沒打算進京城,只想過自己想過的日子,為什麼來了?是什麼,讓他改變了主意?」
蔡氏唇角勾起嘲色:「我認了真,仔細找了找,發現侯府不大對勁,不是那些『私情』,那些髒污東西,我們一進侯府就知道了,誰也不瞎,不是以為裹一層遮羞布,別人就看不到了,這個侯府,有其它秘密——好像很深很深,碰到一點就會要命。」
葉白汀和仇疑青對視一眼,看到了二房的智慧。
蔡氏明顯很聰明,還很有執行力,一直沒有發現並試圖窺探『秘密』,可能是應溥心更早一步發現了這個秘密,察覺到內里危險,故意用話術或其它方法牽制蔡氏視線,不讓她涉險,而他自己……很可能已經觸及到了核心,甚至也是因為這個,『意外死亡』。
蔡氏嗤笑:「我是個冷心冷肺的人,拜老畜生所賜,什麼事情沒聽過,什麼事情沒見過,侯府這種□□,嚇不住我,也攔不了我,我不怕,也沒想管,我只想知道我夫為什麼回來,是不是因為這個秘密,找了多久,最後有沒有明白,他的死和這件事有沒有關係。」
葉白汀:「你懷疑他被滅了口。」
「我起初完全沒想過這個方向,只是對他的死有點接受不了,我了解他,他水性很好,那時洪水暴漲不錯,但流速並不過分湍急,河道也沒有迅猛的拐彎或下降,以他的能力,應對應該是沒問題的,怎會發生那樣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