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頁
仇疑青略憐憫的看著他,指了指死者腿間綁著的繩子——
繩子是用細牛皮鞭的,黑色發亮,蹭到了死者身上已然幹掉的白色蠟液,稍微看一眼就能發現。
指揮使的嘲諷很明顯:眼睛不要了,可以送給需要的人。
申姜往後縮了一步,沒話找話:「那個房間沒有火炕,牆角就放著一個炭盆,雖然燒完了可以添,可他脫得這麼光溜溜,不冷麼?」
這下連葉白汀看下他的眼神都帶著憐憫了:「喜歡玩這種遊戲,就是喜歡皮鞭和肌膚接觸的感覺,穿了衣服,還有什麼趣味?而且——」
仇疑青:「玩起來就不冷了。」
「啊?」
申姜看看嬌少爺,又看看指揮使,不對勁,你倆不對勁,為什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二人根本沒理他,仇疑青看向葉白汀:「死因是什麼?窒息,還是毒?」
葉白汀視線根本沒離開過屍體:「死者嘴被布團堵住,舌骨,喉軟骨無折斷痕跡,繩子綁系軌道雖繞過頸部一周,套的卻很鬆,頸部傷痕邊緣紅腫,血蔭明顯,皆為生前傷……除非死者故意往下伸脖子,自己勒自己,否則他被吊在半空的時候,肯定是沒死的。」
但這個姿勢很致命。普通人被吊成這個樣子,用不了多久也會缺氧,體內血液循環出現問題,呼吸困難……
「……死者眼球血管爆裂程度,必定伴有腦充血,他很可能死於窒息,但不是脖子的頸套,而是姿勢。」
至於毒……
死者皮膚變藍,嘴唇微紫,指甲發紺,如果無特殊意外,這就是明顯的中毒現象,可死者沒有其它中毒者的伴生表現,比如口鼻耳出血,比如口吐白沫,比如抽搐,角弓反張等症狀……
不過以死者的狀態來看,就算有角弓反張,也看不大出來,毒之一事,還得仔細確認。
「我要解繩子了。」
葉白汀認真觀察了很久,死者身上繩子的綁縛方式堪稱藝術,行雲流水,對稱完美,最大程度的保持了舒適性,伸展性,尤其最後面的蝴蝶結,打得非常漂亮。
申姜看著這纏纏繞繞的繩子,突然想起了昨夜在東廠,被繩子支配的恐懼:「你小心點,要是不留意抽錯了……」
可是會越來越緊的!
「這倒不會。」葉白汀已經拉住一根繩尾,輕輕一拽——
他見多識廣,處理過太多案件,其中不乏有類似之事,當初為了研究兇手作案手法,他甚至深鑽過某一論壇,學習了繩子的各種打法,怎麼打花樣多,看著漂亮,怎麼打綁的人疼,別人看不出來,怎麼打是華而不實,只能唬唬人,什麼心理習慣大概率會選擇什麼樣的方式……
隨著他的手指,繩子應聲而解。
「你……」
「抱歉,」葉白汀轉頭看申姜,「我對死人,總是比活人擅長。」
申姜:……
不說了,我不說了行麼!你別,別亂嚇唬人!
葉白汀繼續檢驗屍體。
「綁縛傷的痕跡……青紫嚴重,死者很可能被吊在上面一兩個時辰,都沒有死。被割掉之處……」他拿了一個軟尺,準備比上去量。
申姜就覺得仵作房突然陰冷,再一看,發現指揮使臉色不太對勁。
他看看正在沖死者傷處比劃的嬌少爺,再看看指揮使……不是,您這鬧什麼脾氣呢,嫌太髒了,不想看?
葉白汀已經給出結論:「創口平滑,一刀而就,應該是足夠鋒利的刀具,長三寸以上,五寸以下,寬不超過兩寸……大約是匕首?一刀切的整齊乾淨,創口卻太深,兇手顯然不懂醫……這二兩肉和匕首,現場好像都沒有發現?」
仇疑青搖了搖頭:「房舍內及四周,皆無。」
「那就奇了怪了,」申姜非常好奇,「匕首帶走,洗一洗可能還有用,一塊肉,帶走圖什麼?不怕髒,也不怕爛了臭了麼?」
再一看死者身上那個黑洞洞的地方,他都不知道該感覺噁心,還是感覺疼。
葉白汀看著屍體上的痕跡,幾乎能想像到當時的場景,婁凱約了個人,本打算享受粉紅之約,玩點帶勁的,他以為自己是在找刺激,是在享受,卻不知別人早打好了主意,一步一步,看似是順著他,實則準備殺了他,這個閹割行為,明顯是侮辱,兇手在嘲笑死者,蔑視死者。
「鞭子……現場好像也沒有找到。」
「沒有,」仇疑青頓了下,「不過這傷痕上的花紋有些特殊,稍後會整理尋找。」
申姜:「所有東西都帶走……有點危險啊,兇手就不怕被抓到?」
葉白汀:「所以我們要關注方便處理證物的地方,比如河?」
如果兇器等物處理的很謹慎,死者一定是個非常仔細,謀劃步驟完美的人,如果根本沒處理,全都帶了回去,那就是篤定別人不會想到他身上。
死者死亡時間在六個時辰內,已知昨日堂會,整個過程死者都在,傍晚離開,之後的時間應該就是準備赴約,然後玩遊戲,從死者自願被鞭打,到被吊在房樑上,這個時間不會太短,畢竟遊戲要慢慢玩才有趣,這麼長的時間,兇手在現場幾乎沒有留下跟自己相關的東西,比如衣服,配飾,床上的褶皺,氣味……或許氣味被過於濃厚的脂粉香和三足鼎里的味道遮蓋住了,能證明現場有另外一個人存在的,除了死者身上的傷,就是桌上的茶,有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