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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淵出聲,讓車外的仆上樓把鮫人的物什收拾送下來。
劉松子將一箱子物什完完整整放進車內,小鮫打開看了看裡頭,那些筆墨紙硯他用得少,小玩具每天都會玩一會兒。他拿起裡頭的一串鱗片手繩,抬眼看了會兒溥淵,又將它放回去,半晌,再次拿出來攥在手心。
小鮫的鮫鱗並未全部都給了孟臨之,有些他認為十分漂亮的留下來,讓玉竹姐姐幫他串成手串。
夜色中挲挲的樹影在風雨里搖晃,猶如鬼魅之影迅速往後移動,他盯著對面坐下的宗長片刻,開口:「阿淵故意不見我。」
淡藍的眼眸直勾勾的:「為什麼?」
溥淵沉聲,不變的語調在濃密的雨聲中顯得沒有絲毫的起伏:「我以為我們沒有每日相見的必要理由。」
車外傳來小僕的嘶吼:「哎喲,這雨怎麼又越下越大了——」
溥淵靜望小鮫:「不過現在有了。」
至於為什麼有,溥淵沒有點明,小鮫也不去過問。
鮫人的忘性似乎不小,每次有些問題,說出來後就好似他的隨口一說,不會像人類那樣去追究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完就算完了。
他抱起雙腿像往時抱尾巴一樣像後蜷縮,車廂空間大,坐墊還鋪置有軟綿的墊子,因此小鮫以過度柔軟的姿勢蜷在一邊不會難受,蜷著蜷著,淅淅瀝瀝的雨聲仿佛催他入眠的符咒,身邊還有一股與自己不同的味道淺淡環繞周身,無知無覺中小鮫在這場暴雨之下沉眠。
劉松子天生嗓門就大,喊起來隔著雨聲還能聽清他的撕心裂肺:「我忒嬢哩,怎麼還有那麼驚悚的雷電,啊,雷電要劈下來了——」
小僕驚魂未定地看著雷電劈向身後不遠的樹叢,一旁的車夫手持韁繩抖了抖,安撫受到驚嚇的馬。
車簾掀開,露出宗長的一隻手。
「安靜。」
劉松子從那雷電襯得有些冷白的手指掀開的車簾一角窺見疑似不該看的畫面,連忙點頭,裹緊防雨的蓑衣瞪大雙眼望著黑漆漆的雷雨夜。
溥淵落下帘子,隔絕車外往縫隙灌進來的風。他拾起落在一角的鮫鱗手串,正要放在小鮫手邊,卻被這鮫人抱緊手臂,一股微涼滑膩的觸感自手腕襲來。
他將閃亮的鮫鱗手串緩慢系上小鮫緊貼自己的手腕,紅色繩圈一扣,便完好悄靜地戴在了對方手裡。
鮫人抱著他的手臂不松,溥淵只好變換位置,與鮫人坐一處。
雨勢太大,車夫為了避開水坑繞向一邊,車輪不慎撞到石子,車身顛了顛。溥淵看鮫人的腦袋要往車板磕著,掌心稍微一轉,墊著往裡撞晃的腦袋,手還沒鬆開,就被鮫人當枕頭墊上了。
小鮫好似尋到個舒服的地方,腦袋越挨越往上靠,直接枕在垂眸注視著他的宗長腿上。
溥淵眸光不輕不重,忍了忍,閉起眼睛一路回到宗苑。
車停,忠心的小僕沒敢亂叫亂嚷,車廂內那麼安靜,誰知道發生什麼事呢?
一路風雨,宗長居然靠在車板上睡了起來。
小鮫好奇地爬到他身上,嗅了嗅他的衣襟,將旁邊皺巴巴已經癟下去的藥囊拿起,掀開那一點衣襟,把藥囊貼著皮肉往裡塞了進去。
他露出得逞的笑,再看自己腕上的鮫鱗手串,解開後上上下下看著連入睡也顯得幾分冷肅沉靜的宗長,揭開袖子,手串戴在對方手腕。
劉松子等了又等,直到大雨轉小勢頭飄成了雨絲兒,天都亮了,車廂才傳來細微的響動。
溥淵移開枕在腿上的鮫人,手微動,忽然察覺不適。
他掀開袖口,一串細閃的鮫鱗盤在他腕間,天光照明之下,隱約看到一根細如白色羽翼的鮫綃從鮫鱗手串一直延續到鮫人的手上。
他輕輕扯開,鮫綃雖細但十分堅韌,沒斷。
小鮫睜眼,望著眼前他牽住的宗長,輕抿的唇微笑,些許含蓄害羞,與之相反的是他輕佻彎曲的眉梢,幾分天真邪性,坦誠赤/裸地昭示著他的控制欲。
溥淵低眸看著鮫人,掛了細綃的手貼進衣襟,取出裹著體溫的藥囊。
小鮫眉如彎月,笑眯眯道:「阿淵喜歡這些禮物嗎。」
鮫人狂劣。
下一刻,小鮫用手上那根薄細如翼的綃線將宗長牽出了車外。
作者有話要說:
小鮫雖然黏人,但並不是表面的乖,鮫性不泯,所以基本會是宗長占據下風比較多。
謝謝大家!
第19章
一場秋雨一場寒,入秋以來的那陣暴雨過後,人們裹上了稍微厚實些的衣衫。連小鮫喜歡睡覺的蓮花池,也因時季的轉換,每每天不亮便覆蓋著一層寒霜白露。
越是接近冬季,萬物生靈就漸漸停止活動,趨於沉眠的狀態,即使小鮫如今是個妖怪,仍然不能避免萬物生靈千萬年形成的習性。
回到宗苑後小鮫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成日懶懶散散,天一涼,他不喜歡睡在冰冷的池子裡頭,整座宗苑都成了他隨時入眠的地方。
好比書閣,宗長的床榻,小僕休憩的那間小閣樓,諸如此類。偌大的宗苑如同成為鮫人的巢穴,只要沾了他的味道,那么小鮫便可在任何一處橫行霸道的留下。
李管事又繼續傳授他學識禮節,小鮫不是個好學生,覺得累了乏了就躲了去。
劉松子在樹下找到蜷在樹幹閉眼的小鮫,秋日清爽,偏偏找人找得他滿頭濕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