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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淵自上任後所施放的族令俘了許多族民之心,此番久絕未歇的大雨,無論出於何種緣由,對穆長老而言都是好事。
前方傳來驚呼,包圍成一圈的族民全部轉頭,聽到有人叫著落水,跳入湍流水中救人的族民一樣牽連受難,呼聲不過轉瞬,人就淹得看不清了。
溥淵即刻趕往族民落水的地方,一旁艱難撐傘跟上來的宗仆道:「宗長,水勢湍急,太危險了。」
溥淵指尖捏起一道符紋,手持蛟龍杖,御水之術隨著吟誦的術語而起。
穆長老瞧見那逐漸升起的水勢,布滿紋路的眼角的笑得又酸又嫉妒。
歷來每任宗長都需是族中秘術佼佼者,除了祭司一脈,便有宗族最甚。祭司深居簡出,常年研習各種藥術,因此只要祭司不涉世出關,族內便無人能抵宗長,有的人一輩子勤學苦練,都比不過資質天賦一朝所習。
溥淵秘術頗高,但面對如此浩盛邪門的天水之禍效果輕微。他開了一條水路出來,時間有限,只能速去速回。
滔天巨浪遮天蔽目,溥淵的御水之術只能抵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捏緊符咒和蛟龍杖,疾步穩重的遊走在水門中,待見到衝散的一人,泡在水中奄奄一息,溥淵沉聲將人帶上,水門漸合,出去的一瞬卻見水門崩裂,浩大的洪水猶如猛獸吞沒,溥淵攥著人還未踏出門,腰後一疼,被一股力道朝上一甩。
與溥淵從水門崩毀之處拋出的還有另外一名他方才還沒尋獲的族民。
宗仆立刻上前要攙扶宗長,溥淵微微搖頭,見族民獲救,其餘人自是感恩戴德,而溥淵低頭望著自己身後,墨藍的衣擺附著了一層淺淡銀藍的鱗粉。
一道天火雷劫砸在水患深處,小鮫閃躲不及,齜著尖利的小牙狼狽躥游,身後又是幾道被他堪堪躲過的雷劫。
回到祭壇時,小鮫撅唇發散他的不滿。不久,一陣腳步徐徐而近,年輕的宗長看著坐在濕潤石塊上晃尾巴的鮫妖,漂亮的鮫此刻頭髮掛了幾根不知道哪裡沾上的草葉,蹼爪笨拙地勾拉,心急了更是拍打長尾。
溥淵目色微斂,步行到小鮫面前時,看著對他齜牙的鮫妖,掌心伸向鮫妖的腦後。
小鮫牙尖更利,不給異族宗長反應,迅速用蹼爪搭住送到面前的手腕,張嘴就咬。
作者有話要說:
溥淵:狗都是會咬人的(不是)
馴鮫第一步。
第4章
小鮫雖然救了眼前的異族宗長一次,但不代表不會攻擊對方。他刺出尖利的牙齒,很快嘗到人類血腥的滋味。
陌生的味道於他而言有種無端的吸引力,鮫沒嘗過人的味道,這人的血跟海里的魚物味道不同,可也沒那麼好吃。
附著在眉梢的銀藍鱗光隨著鮫妖變換的角度而產生變化,鮫妖察覺眼前的人對自己並無攻擊之意,方才鬆開嘴,純真不失昳麗的眉眼飛揚輕佻地對異族宗長挑了挑。
這只是愛漂亮的鮫物,雖然鮫妖各個艷魅,可張牙舞爪的模樣到底沒有那麼好看。
小鮫眼眸睜大瞭望著被自己咬了一嘴的異族宗長替他取走腦袋上勾掛的樹枝樹葉,低頭借著水面檢查,再也找不到一根樹葉後,鮫妖滿意地用蹼爪順了順烏黑順長的頭髮,輕輕潛入水中讓頭髮猶如花一般散開在水裡。
鮫妖浮漂在水面,淺淺的水波在他柔美白淨的身軀蕩漾,眯著眼眸懶洋洋地打了個滾兒,便能瞧清楚肩膀上還殘留的雷劫灼傷。
雷劫傷痕對於鮫妖而言並非一朝一夕就輕而易舉治癒的傷口,即使已經止了血,可受傷的鮫肉依然有些外翻,這一道看起來猙獰的傷勢對鮫而言尚在能承受的範圍之內,就是不漂亮了。
小鮫鬱悶地趴在石壁,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這個不愛說話的異族宗長。
先前他第一次浮出海面,就撞見了出海捕撈的漁民。那漁民和他的妻子看起來感情甚好,撒個網還一口一個相公的喚,太複雜的人類言語小鮫還沒完全掌握,其中含義隱約晦澀的明白些許,因此只學個了聽了最多遍易於上口的人話。
他無聊地望著沉默如石的異族宗長,一口一個相公。
溥淵觀眼前的鮫物眼神清澈,顯然出於玩心才如此叫喚,便沉聲道:「你背後傷勢如何。」
溥淵心知這個鮫妖救了自己,也救了另外一名落水的族民。他並非頑固迂腐不知獎罰分明的人,且不論這連續不斷的驟雨跟鮫物是否有關,單論方才他的救人之舉,年輕的異族宗長不會置之不顧。
小鮫人對宗長露牙恐/嚇,見對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後的傷口處,鼻尖動了動,翻個背,顯然不願與他詳說。
鮫妖餓呀,他潛入水中將底下攪了個翻天覆地,許是鎮壓祭壇的神明威嚴太甚,水域周圍的生靈都不願靠近,最後只勉強叼了兩隻魚蝦上岸,食不果腹,鮫物餓得精神懨懨。
溥淵取出一道符咒憑空點燃,只見一隻小小的火鶴揮舞翅膀,很快聽到石階傳來腳步。
宗仆小心翼翼又疾步的拎著食盒朝著火鶴帶路的方向趕,方才從落霞巡視水患災情後,宗長沒有回去,而是帶著劉松子來了祭壇,還吩咐他去準備吃的隨時侯在祭壇外,得了火鶴令才被准許進入。
這是劉松子在意識清醒的時候認真仔細地看清楚鮫人,他跟在宗長身邊伺候數年,有些吩咐不用宗長交待便知曉其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