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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內的鄉民多數住著屋舍,若帶院子也是比較小的。而大郎君和小郎君的閣樓有好幾層高,幾個相連院子是村裡頭最大的。頭兩年還和尋常些,近些年越造越大。
大郎君前些時日還請了好幾位精通水工修造的村民去院子裡打池基,說要給小郎君建個池子玩水。
事情傳了個十里八村,女人們孩子們聽完嗷嗷叫。
誰家郎君用整個院子修個大池子玩水的?!
總之大郎君家裡不缺錢,如今小郎君發善心要建書塾,村長兩眼漲得都要落淚了。
過去村民們並不注重孩子們是否去學堂念書,窮人家的孩子少時插秧種地做個小小放牛郎,長大了就如歷代的祖輩那般,繼承家中的一畝三分地,在村里守著自家的田地牛羊一守就是一輩子,目不識丁又如何,誰也沒有怨言,生下來就認了命。
可自從雲鄉村來了大小郎君,日子就變得不大一樣。
村民們發現會識字真好啊,大郎君是村里認識最多字的人,還會給人看病開藥方,藥方子便宜又實用,比鎮上一些黑心醫館好上千萬倍。
鄉民們對大郎君的敬佩和仰慕之心油然而生,封建頑固的觀念漸漸產生動搖。
後來吧,小郎君又教徐家那小子看書寫字,徐家小子也爭氣,學得勤奮,如今去鎮上都能跟寫字先生接一些書寫信件的活兒,寫一封一文錢,年紀不大,倒能添幾分家用。
看書識字太重要了,鄉民們索性讓自家個頭都不及大腿高的蘿蔔頭們去跟小郎君人認字。
鎮上有書塾,但去書塾花費的銀錢算不上便宜,讀一年也需平常人家兩個月的糧錢。
且腳程遠,來回兩個時辰,回到雲鄉村天都完全黑肋。
可如今小郎君居然要給村里修建書塾,能傳承數十年甚至百年的地方,對於整個雲鄉村和蘿蔔頭們而言無愧於恩同再造。
不停摸著羊鬍鬚的村長做勢要給小鮫鞠躬,鮫藏到溥淵身後,露出一張笑眯眯的臉。
「村長您別拜我嘛。」
建立書塾的事就這樣定下,村長當日召集每家每戶的大人,在村內的廟堂將此事告知他們。
鄉民們聽完,連忙表示自己願意出力參與到修建的工活兒當中。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主動報名的鄉民有四十餘名,幾乎每一家都出了勞工,為後代子孫造福的東西,大伙兒不好白白承下恩惠。
書塾在一個月後建成完工,小鮫和溥淵駕駛馬車去鎮上買回許多書籍和筆墨,放在車廂里運回書塾內。
一日天光明朗,晴空萬里。小鮫醒得格外早,洗漱之後便拎了張小凳子坐在井口旁望著面前的水出神。
他今日穿身素淨文雅的衣裳,往時一跑就毛毛躁躁亂翹的發梳好,還豎起整整齊齊的發冠,將自己收拾得斯文精秀,倒有幾分儒師模樣。
小鮫想著用完早飯就去書塾教書,約莫有些焦慮。
溥淵出來牽鮫進屋用飯時,小鮫揪著手指甲摳,水藍的眸子望這望那,就是不看眼前的男人。
溥淵看著難免好笑。
「小鮫打退堂鼓害怕了?」
鮫支支吾吾:「哪有嘛,阿淵你污衊鮫……」
話音沒落,小鮫趕忙埋頭大口大口吃下碗裡的東西,薄紅的兩耳出賣了他忐忑慌張的心思。
小鮫認為自己很行,昂著臉義正言辭的不用溥淵送自己去書塾。
他說自己都好幾百歲長這麼大了。
還說根本不是因為緊張害怕。
鮫走出門,步子越來越慢,他站在原地皺起眉毛,踢踢腳下無辜的小石子。
一腳往後飛去的石子落在來人腿邊。
一隻溫暖乾燥的掌心包住鮫的手。
小鮫抬眸,眼睛緩緩睜大。
「哎?!」
他左右環視,四下無人,仰起臉,嘴巴幾乎貼到溥淵耳測。
「阿淵,你怎麼來了嘛。」
又道:「是不是太擔……想鮫?」
前一刻無精打采的眉變得飛揚彎佻,小鮫蹭蹭溥淵的脖頸,「鮫知道啦,既然阿淵好想鮫,那就先陪鮫過去,這段路還可以牽著鮫多想想,等到書塾就要暫時收一收心哦。」
溥淵壓下眉眼的弧度。
「小夫子教的是。」
課還沒上,自己編的道理聽起來已經像那麼回事了。
鮫悶著嗓子哼哼幾聲,轉身就帶頭拉起溥淵往書塾的方向去。
兩人停在書塾門外,抬頭就看清楚頭頂的烏木牌匾。
泉先書塾。
泉先即是鮫,如今鮫人已不像百年前那樣談鮫色變,朝代更迭,多數人只將鮫人當成古時神話中的故事人物看。
書塾牌匾上的字是小鮫專門練了幾日親自提筆寫好的,這恐怕是鮫生以來他寫過最認真工整的四個字了。
鮫鬆開和溥淵相握泌出薄汗的手心,他呼了口氣,扭捏道:「那鮫進去了哦。」
走兩步回頭,巴巴盯著溥淵的眼。
男人黑沉堅定的眸傳遞出穩定鮫心的力量,小鮫翹起嘴角,清著嗓子說道:「阿淵不要太想鮫,若、若真的很想,其實也可去在書塾里等等……」
面龐精緻白皙的鮫說完自己先紅了臉,今日他編造的謊話已經夠多了,想讓阿淵陪自己給自己鼓膽氣,臨到門口又來一嘴。
小鮫乾脆拉扯著溥淵的手腕:「阿淵你就在院裡等鮫,邊想邊等,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