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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腳剛閉上眼,半夢半醒之間只感覺到病房裡的燈閃了一下,周圍窸窸窣窣的仿佛有幻聽的人聲。他努力想睜開眼,卻發現身體不受控制似的無法動彈。
此時洛文修的腦子是完全清醒的狀態,他嘗試了幾次都無法喚醒自己的身體。只能認命躺在那裡,等待身體自行恢復。
——睡眠癱瘓,俗稱鬼壓床,是經常發生在淺睡眠時期的一種正常生理現象。患者多數情況可在幾秒或幾分鐘內自行恢復,活動自如,肢體恢復支配。
這是洛文修在大學選修課時學過的內容。
他躺在那裡,強迫自己不去做任何無謂的掙扎,任由身體放輕鬆。漸漸地那窸窸窣窣的聲音逐漸靠近,他只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床尾緩緩爬上來,先是趴在他的腳跟旁,然後順著被子一路爬上來,最後靜靜地壓在他胸口。
洛文修一直忍耐著的恐懼此時已經到了極限,他猛地一睜眼,正對上一隻暗紅色的怪物正趴在他身上看著他。洛文修腎上腺素短時間內飆升到極點,不禁「啊——」地叫出了聲。
眼前的畫面一晃,他眼睛重新睜開,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原來剛才只不過是一場夢。周圍安安靜靜,什麼都沒有。
洛文修神經大條很少做夢,就算做夢也是一些醒來就記不清的內容,像剛才這樣真實到有實體觸感的夢還是第一次。
洛文修心有餘悸,這才發現就這麼短短十幾分鐘的時間裡,自己竟然滿頭大汗。
睡是睡不著了,他翻身下床,走到窗口把窗戶打開,想借透氣平復一下複雜的心情。
窗外的雨下得不大卻很密,就像一層薄薄的雨霧,望出去的景色仿佛隔著紗一樣看不清楚。
烏雲看起來很厚,雖然臨近中午,可天色就像黃昏一樣暗淡。醫院樓道里全都亮著燈,給人營造出一種即將天黑的錯覺。
洛文修吹夠了風,感覺心跳差不多恢復到正常速度,便伸手打算把窗戶關上。這一抬頭,目光對上窗戶,當即心臟又重新漏了一拍外加渾身寒毛倒立了一遍——他看到玻璃反光里映出的人影不止他一個。
玻璃上有一隻暗紅色的怪物正趴在他背上,兩隻爪子扒在肩膀上。頭就這麼湊近著擱在他耳邊,正透過玻璃的反光和他對上視線。
洛文修下意識側過臉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那裡什麼都沒有。
一時間他竟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還在做夢。心跳和沉重的呼吸聲幾乎要壓過外面的雨聲,洛文修低下頭,把指甲重重掐進自己手心裡。
「快點醒,快點醒……」
手心幾乎要被掐出血,眼前的這一切卻還是原樣。
「有本事你們就出來。」洛文修對著面前的玻璃窗道:「別故弄玄虛,沒意思。」
那映在窗戶上的怪物歪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沒發出任何聲音。但是洛文修分明感覺到耳邊拂過一絲微弱的風,就像有人湊在耳邊呼吸一樣。
洛文修頭皮一麻。
這種被動的感覺讓他非常不安。他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念頭,這念頭不屬於他本身,卻一路驅使著他走到床頭櫃旁,舉起水果刀照著自己手指上劃了一道口子。
鮮血從手指的傷口裡冒出來,就像瞬間打開了一個豁口一樣,一股強大的黑暗力量仿佛受到了血的召喚,從各種縫隙里瘋狂湧進來。
窗戶縫、門縫、房頂的通風口……無數有生命一般的黑色暗物質迅速占滿了房間,把原本雪白的病房染成了黑暗的煉獄。
設在病房門口的結界被悄無聲息地破開了一個洞,周圍的空間被強行隔絕開來,洛文修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暗無天日的時空裂縫裡,周圍除了無盡的黑色,只剩下數不清的,窸窸窣窣的雜音。
那聲音忽遠忽近,分不清方向,越來越吵,幾乎要讓人發瘋。
過了很久,這其中終於剝離出一個獨立且清晰的聲音道:「我終於找到你了。」
「你到底是誰!」洛文修掙扎著爬起來,對著面前分不清的方向拼盡全力道:「我知道你想殺我,但是我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死了,起碼在這之前,你得告訴我理由!」
那聲音笑起來:「理由?你知道嗎,我等了你幾千年……等著你投胎,等著你在這世上重現。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吧?」
洛文修:「我是誰?!我除了我自己,還能是誰?」
「小子,你是破除封印的關鍵。」那個聲音道:「你是我養在人間的一顆種子,只有殺了你,把你的血祭天,妖族才能衝破困擾我們幾千年的封印,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把我的血祭天?你在胡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中二病吧你!」洛文修錯愕地說道:「我就是一個凡人,充其量就是有個Rh陰性血型——這世界上有近千分之三的人擁有這個血型,而在白人里這個比例甚至高達百分之十五。可你為什麼偏偏不放過我?」
「因為只有你身上流躺著和堯篁同樣的血,無論你承認與否……現在這世上,你就是堯篁,是那個千年前用血誓把整個妖族封印在地下的人!」
第32章 路旁土7
一道炸雷在晏城人民醫院上空炸響,把醫院對面一排商業區的電路劈壞了。
白衍剛停好車,尋著蘇簡給他發的定位走進一家餐廳,只見面前一黑,燈全都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