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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簡剛被刑夜推下妖域就打了好幾個噁心,如果齊鈞那隻鼻子異常敏感的前·天庭靈犬在的話,估計已經熏暈過去了好幾回。
和亂糟糟的人界不同,此時的妖域一片死寂,就好像所有妖都已經離開了這裡,空留下一座黑暗寂靜的死城。
此時在妖域的另一頭,只聽平地咣當一聲巨響,一個人從高空被扔了下來,又被重重砸在地上。
那個人身下被砸出一個不深不淺的坑,足見墜落的力氣之大——如果被砸下來的那個人是個肉體凡胎的普通人的話,現在可能早已經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了。
刑夜隨後平穩落了下來,停在那個坑旁邊。他很欣賞對手的堅強,都這樣了居然也沒哼唧一聲。便確實發自真心地問候了一句:「念在曾經同族的份上,我再尊稱您一句蘇處長。可是你三番五次擋我的路,讓我不得不想要鏟掉你這個絆腳石。這是你逼我的,可怨不得我啊……」
蘇簡被扔下來的過程中意識一直清醒著,嘴裡卻苦得實在是說不出什麼話來。比起那令人窒息的味道而言,更讓他難以忍受的還是胸口那把依舊插著的利刃。
蘇簡剛一抬手,刑夜便看出了他想拔刀,當下便彎下腰一把攥緊了刀柄,又重重往蘇簡的心頭肉里捅了一下。刀尖從後背戳出來又扎進地里,像顆釘子一樣把蘇簡牢牢釘在了地上,好讓他拔也拔不掉。
雖然這樣的傷口於蘇簡而言終究奈何不了他什麼,只要拔走過一會兒便會自己重新癒合。可是當下這種撕心裂肺的痛還是讓他忍不住全身都在發抖。
「新的震山杖在哪?」
劇烈的疼痛讓蘇簡的面色呈現出一種死灰煞白,額頭上浸濕的汗把鬢角的碎發全打濕了。
刑夜一把抓住了蘇簡的領子惡狠狠道:「疼?你為什麼不向我求饒,這裡只有我和你兩個人,你裝得這麼堅強給誰看?」
蘇簡上氣不接下氣:「你何必呢……這世上像我一樣了解你的人屈指可數……弄死我,以後你連個知己都沒有了……」
「你也配談知己?」刑夜忍不住笑出了聲:「但凡你為妖考慮過一分一毫,我們也不至於會走到今天這個兵戈相向的地步。怎麼,這會兒倒想起來跟我談知己了?」
刑夜的語氣有些說不出的急促,好像他正在急著等一個什麼答案。
「我在問你一遍,震山杖在哪!」
蘇簡抓住了刑夜眼神中的一絲彷徨,只聽他語氣緩緩,顧左而言他道:「讓我猜猜看……是不是連你自己也沒想到蠱雕就是澗下水?你心裡一定很慌……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代表金的妖到底在哪裡。」
刑夜眼球急劇放大又微微顫動了一下,雖然已經極力克制,可是蘇簡還是捕捉到了那一點細枝末節,便知道他猜對了,「據我所知……五行中代表金的那方天柱是最先開始傾斜倒塌的一邊,年代之久已經無從考證……其實並不是所有天柱底下都鎮著妖獸,尤其是四方神獸看押以外的那些……只不過天柱控制著五感八識,崩塌會牽制住人心,從而在世界形成一種七情六慾崩壞的表象罷了……『金』代表著的是欲望和貪婪,你不覺得天柱傾塌這些年,你對於某些欲望的執著已經越來越深,甚至到了一種無法挽回的地步了嗎?」
蘇簡無緣由地笑起來,血從慘白的嘴唇上溢出,順著下巴和喉嚨一路滴下去。這張慘白卻狂妄的臉居然讓刑夜憑空生出了一絲恐懼,他重重地砸了一記蘇簡的胸口,硬是從刀口那裡擠出不少血來。
「你為什麼要笑!」
刑夜凌空一揮手,蘇簡被虛無的氣勁帶起,又被甩到了光禿禿的巨石上。從地里長出來的縛靈鎖把他手腳牢牢箍住,整個人呈一個「大」字被捆在石頭上。稍一用力,那些細長的繩子就會勒進肉里,讓他苦不堪言。
即使這樣,刑夜希望看到的求饒也沒有如願,蘇簡也只不過是在原來的基礎上又咬著牙關皺緊了眉頭罷了。妖域的空氣冷得像冰窖,可那些豆大的汗珠依舊在不停地往外冒,混著血水浸泡開,染得渾身都是血紅色。
「為何不與十萬鬼眾同謀,徹底解開封印掌控世界,以你的本事並非不能做出一番事業,總好過你這樣不明不白活在三界的夾縫裡苟且偷生……你不覺得自己活得很窩囊嗎?」
「窩囊倒不至於……可是比起和你們同流合污,我想要的卻不是掌控這個世界……而是像人一樣有血有肉地活著……有情,有牽掛。我這麼說,你可能不太懂……畢竟你沒有心。」
刑夜的表情猙獰起來,就像突然被人戳到了軟肋。他湊近了蘇簡一字一頓道:「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
他的面部表情逐漸變得扭曲,蘇簡看著他的五官正在起著微妙的變化。終於刑夜把自己化形成了蘇簡的模樣,就像照鏡子一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這種面對面看著「自己」的感覺真是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蘇簡嫌棄地眼一閉,從牙縫裡默默擠出幾句話:「你就算披著我的皮也偽裝不出我的半分英俊瀟灑……你想幹什麼去?」
「你就在這裡好好看著吧,我要讓整個三界都知道,妖不全是像你一樣的廢物。」
刑夜一閃身消失了蹤影,蘇簡胸口上的刀子依舊觸目驚心地插著。他的手腳被捆著,沒法騰出手來狠心把刀子拔了,便只能一分一秒忍受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