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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仔細看的話,這個「蘇簡」的皮囊卻像是戴著一副不太自然的面具——他的皮膚白得發青,就像是那種重症病人身上常年見不到陽光而呈現出的冷白。
他的周圍瀰漫著陰暗的怨氣,即使和他相隔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那股並非來自人界的陰冷。
「蘇簡」所到之處百獸退避寸草不生,行至一處空地,只見他緩緩舉起手掌,掌心凝出一團黑霧。然後他猛地一掌拍向地面,只聽到地下傳來一陣痛苦的嗚咽,周圍的草叢裡又竄出幾隻瑟瑟發抖的小妖來。
「想逃?」
「蘇簡」從指尖揮出一道血紅的咒,還沒來得及逃出十米開外的小妖突然應聲倒地。
好像被什麼東西勒住了脖子似的,那可憐的小妖沒掙扎幾下就口吐白沫,只留下一雙驚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蘇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是被面前這個人殺死的。
「你還有別的同伴吧?」那張原本很好看的臉對著旁邊的草叢方向浮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不過好像這張臉的主人並沒有很好地學會怎麼控制他的面部肌肉,以至於笑容在他的臉上呈現出詭異的弧度。
被他盯上的那叢草堆不經意地抖了一下,突然那笑容一凝,那人的手臂背向身後橫指出一個方向,當即一道黑霧裹挾著強大的咒術從指尖射出。
然而那最陰毒的咒術還沒來得及再次傷及無辜,突然從林中躍出一頭體型巨大的猛獸,當頭撲向他的頭頂。
「蘇簡」目光一凜,身影一個閃現便迅速躲開。那猛獸撲了個空,落地時神龍甩尾來了個華麗的轉身,目光便已經正對著早一步站在他身後的人道:「你不是司淵,你究竟是誰?」
「我到底是不是司淵,你又是怎麼判斷的?」那個人笑了笑,摸摸自己的臉,「難道就因為我剛才殺了那隻小妖?可你怎麼知道司淵就永遠不會傷害妖族……陰康啊,你個老東西……好久不見你是不是傻了,你可知道千年前整個妖域被封就是拜司淵所賜?」
狐妖陰康還沒來得及說話,不過身後卻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千年前到底誰對誰錯我不了解,不過今天在人界胡作非為的是你。」
「蘇簡」回過頭,發現來人居然是駐晏辦副處長齊鈞。那隻轉世的靈犬在內心波動大的時候眼睛裡依舊保留著狼一樣的瞳孔。只聽他道:「我知道你是刑夜……說,蘇簡在哪裡?!」
「蘇簡」眉梢一挑,幽幽道:「我不是就在你的跟前嗎?」
「少廢話,不說就去死!」
齊鈞一怒,一道黑色的旋風當即劃破空氣,靈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來。爪子剛要觸碰到對方的面門,只見刑夜一個靈巧的側身,沉下臉陰惻惻道:「他這會兒大概已經掉進十八層地獄的萬鬼窟里去了……你要找他,就死了去黃泉路上慢慢找吧。」
數道陰毒的咒術從刑夜身旁射出,然而目標不是齊鈞,卻是一直躲在身後草叢裡的那幾個無辜的小妖。只聽一聲嗚咽,其中一隻不幸被擊中的小妖當即斃命,其餘的小妖驚慌失措地從草叢裡竄出來四散逃跑。
刑夜利用聲東擊西的辦法嚴重干擾了齊鈞的視線,齊鈞一轉眼的功夫已經找不到他的身影,只能先明哲保身退居一旁。
然而齊鈞突然聽到耳後方有人輕蔑地笑了笑,他頭皮一麻,回頭一個猛擊卻什麼都沒看到。
「你個卑鄙小人!」
「……我聽說你們全都躲進了山洞,我四處尋你們不得……怎麼現在只看到你一個人追來,你們駐晏辦的其他人呢?難道是因為他們沒人願意與你和蘇簡為伍,所以都不肯和你一起出來冒險?」
刑夜的聲音忽左忽右卻始終不見人影,攪得齊鈞心煩意亂。陰康一躍而起護在他和幾個小妖的跟前道:「不要聽他的話,那是迷惑你的障眼法。」
「……陰康,你再怎麼說也是只修成仙的大妖,怎麼還是這麼分不清輕重是非?你也不看看如今這三界,今後聽誰的指揮還不夠明顯嗎?」
彼時地底突然傳出一陣隆隆的聲音,聲音遙遠又空靈,好像隔著千山萬水。
最開始的時候那聲音從弱到強,就像是千軍萬馬過境,又像是山崩地裂時的顫動。然而動靜最大的時候雖然震耳欲聾,卻沒有感受到腳下的土地傳來過半點震動。最後聲音漸漸平息,齊鈞卻突然聽到太白山外的無數妖獸同時發出哀嚎。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齊鈞心裡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似的。他突然抬起頭望向天邊,又憤怒無比地看了一眼終於現身的刑夜:「三界五行正在發生逆轉,剛剛的聲音究竟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這得親自問問刑夜自己了。」
齊鈞尋聲而去,看到震山杖自雲上從天而降,落地時下半部分牢牢扎在齊鈞跟前五步距離的地上。齊鈞一驚,抬頭便已經看到蘇簡和洛文修兩個人一前一後朝這裡走過來。
或許是一朝被蛇咬怕了的緣故,齊鈞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居然沒能一下子分辨出面前這個灰頭土臉髒兮兮的蘇簡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這是在用什麼眼神看我?」蘇簡鄙夷道:「一晚上沒見就不認識你上司了?」
齊鈞的表情波瀾不驚,語氣一如既往地陰陽怪氣:「我是在想堂堂駐晏辦事處的處長、太白山山神大人,怎麼也有本事把自己弄得跟個乞丐似的——你身上那味道真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