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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文修快速梳理了一遍亂糟糟的腦子,手指暗暗捏出一個學過的劍訣,對著空無一人的廠房念道:「諸仙請命,眾鬼聽令;各安方位,搜捕邪精——」
話落,平地揚起一陣陰風,把周遭地上的浮塵和碎屑吹散到天上。呼嘯之中,那暗靈被一股不知哪裡來的力量定在原地,它的身體比剛才更實體化了,洛文修能更清晰地看到影子的輪廓。
不過除此之外,他沒有任何辦法與暗靈進行進一步的交流。那暗靈無法遁行,無法躲避,只能站在那裡和洛文修遙遙相對。
不過術法的束縛明顯激怒了它,影子人開始發出刺耳的尖叫,企圖掙扎出周圍無形的牢籠。那尖叫里夾雜著聽不清的某種語言,洛文修突然有一種直覺——它其實是聽得懂自己說話的。
「你為什麼要殺我?」洛文修一字一頓地問。
影子人的身形出現了幾次原地回閃,卻都被那無形的枷鎖抓回原地,這讓它陷入了憤怒和狂躁,叫聲更加刺耳起來。朦朧之中,洛文修好像聽到那聲音里重複叫著一個什麼字眼。
洛文修提高了嗓音又問了一次:「我問你為什麼要殺我!」
那影子人回閃的頻率越來越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掙脫出那個禁錮著它的圈子。
它原本模糊不清的話逐漸清晰起來,洛文修從中聽到了一個名字,一個他從來都沒聽說過的名字。
「……封印……殺了……你……」
突然那個影子人掙脫出的咒術的束縛,像一道黑風直衝樓頂。洛文修還沒來得及看清它逃跑的方向,一道影子就從黑暗的角落直衝而來——一股強大的怨氣從洛文修的胸口貫入,後背穿出,瞬間把整個人打穿。
洛文修的心臟在劇烈抽動後停跳了一下,腦子當時只感覺嗡地一聲,像瞬間被抽掉了魂一樣一片空白,嗓子裡連叫出一聲疼的機會都沒有就當場失去了全部知覺。
那強大的怨氣還在洛文修周圍企圖再次找機會把他撕碎,不過它還沒來得及觸及到獵物行動就被戛然而止——橫掃而來的震山杖帶著開山破土般的氣勢瞬間把它劈成了兩半。
暗靈在尖叫聲中被一劈為二,蘇簡在洛文修即將倒地之前扶住了他。卻發現洛文修三魂七魄受到重創,已經當場暈厥過去。
暗靈必然不肯輕易放棄,被劈成兩半的身體在空中重新癒合。那團怨氣咆哮著,範圍擴得越來越大,連帶著周圍地底下散發出來的黑氣也被吸進去,就像一個不停擴張的黑洞。
「……還沒完了是吧?」
蘇簡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垂下的眸子重新望向怨靈時已經是滿眼的肅殺。與此同時,蘇簡放下洛文修,起身後退幾步立在空地的中央。他把震山杖換到了左手,右手掌心打開,毫不猶豫地在後腰別著的備用短刀上重重抹了一把。
沾滿鮮血的右手重新握回震山杖,杖尖點地的那一瞬間,殷紅的血順著杖身一直流到地上。腳底的地心深處突然感受到了召喚而醒了過來,發出隆隆的,沉悶的呼吸聲。
蘇簡再次抬起頭時,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紅色,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無比可怖。裴萌飛躲在遠遠的地方看著,竟然被嚇得不敢上前。
那表情根本不是平時的蘇簡,就像換了個人一樣。面前的這個人周身裹挾著來自地獄般的邪惡,他在唇邊喃喃細語,伴隨著的是這世間最陰毒的禁術從他口中緩緩流出——
萬里山河都開始躁動不安,這散落在世間的孤魂在受到某種召喚後都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最後集合在蘇簡跟前,在指令中瘋狂撕碎著暗靈的一切,誓要將它生吞活剝。
暗靈無處可逃,哪裡都是血盆大口,空氣里都能聽到那些充滿怨氣的嘶吼。
冗長晦澀的咒術結束的最後一個字,震山杖凌空一斬,暗靈灰飛煙滅,空氣里只剩下刺鼻的燒焦氣味,已經黑色的,還沒飄散的顆粒。
蘇簡眼前發黑,鼻子一熱,一滴血滴在他的襯衫領口上,他用手背擦了擦,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流鼻血。
裴萌飛從角落裡跑出來,扯著他的衣領吼道:「蘇簡你瘋了?!山神禁術會消耗元神,以你現在的狀態根本撐不起這個能力,會遭到反噬的你知不知道?!」
「反噬又怎麼樣?我會死嗎,正好,讓它們來撕碎我啊!」
蘇簡的聲音帶著無法描述的沙啞,情緒還沒從那萬惡的戾氣中恢復過來,依舊處在半瘋魔的狀態。
裴萌飛看著害怕,卻又擔心他的身體:「你、你先休息一下,我已經打過急救電話了,馬上就會到……」
蘇簡從倚著的牆角一直跌坐到地上,他用衣袖擦了擦鼻血,發現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洛文修被扶坐在他旁邊,這個人昏迷後的表情依舊保持著失去意識前最後的恐懼和痛苦。
他的身上也到處都是血,蘇簡若有所思地看了洛文修一眼,伸出手抓住了他受傷的手臂——刺痛的感覺從指尖末梢一路傳達到大腦,讓他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嘶……」
裴萌飛把他拉開,看到他掌心像被燙傷一樣地大面積發紅,「你幹什麼?」
蘇簡盯著自己刺痛的手掌,「這傢伙到底是誰?」
裴萌飛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蘇簡到底在說什麼——同時傷到他們的血其實是洛文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