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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文修看了一眼頭頂:「我剛才來妖域找你的時候,是通過太白山北峰的裂口進來的。北峰那邊的裂縫大,不過既然刑夜根本沒打算讓我們回去,多半已經把它破壞掉了。我們這樣冒險過去不值得,你知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回去?」
蘇簡四下環顧一圈道:「你還記得我們在拔仙台曾經被一群惡鬼糾纏嗎?那些惡鬼來自地獄,刑夜肯定是找到了一條從地獄通往人間的路才把它們放出來的……」
「你是說三界碑那個口子?」
洛文修回想起來,自己和白衍被困在三界碑里時確實曾親眼看到過惡鬼從地底源源不斷爬出來。便道:「沒錯……如果這條通道真的通往地獄的話,那中途必定會經過妖域,我們可以從那裡回人界。」
從他們所處的地方放眼望去,高聳入雲的太白山此時距離他們起碼還有數千米的距離。頭頂的落石絲毫沒有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態勢。
時間一絲一毫都拖不起,說時遲那時快,二人這便一前一後從石堆里走出去。
外面的飛沙走石迷得人幾乎睜不開眼,鬼草岌岌可危地抓著洛文修的襯衣領子,搖搖晃晃堅持了沒多久,終於把整個身體都擠進了口袋裡。
數千米的距離,幾乎變得像在天邊一樣遙不可及。
洛文修舉步維艱,卻沒有停下腦子裡瘋狂滾動的念頭:「蘇簡,我有個想法,既然刑夜可以從人界直接破壞妖域,那我們難道沒法從另一邊停止嗎?還是說三界是一條單行道,只能從上向下控制?」
蘇簡把外套攏到嘴邊,免得一開口就被糊了滿嘴的沙塵:「你說對了,要不怎麼說眾神在三界中權利最大呢。三界互相之間就像彼此可以包容的圓,善惡在人的一念之間,妖域和鬼界對於人而言更像是污穢與惡念的集合地。人的貪慾邪念越大,惡鬼的力量也就越大……疑心生暗鬼,這原本就是一個有因果關係的平衡。」
「所以自從天柱傾塌,人界五感八識遭到破壞之後,人的思想開始晦暗不明,人與人之間的猜疑漸生,妖域的力量也就越來越大。」
「是這樣……」
說話間一個不留神,一顆迎面而來的石子朝著蘇簡的眼睛飛來。洛文修下意識推開蘇簡替他擋了一下,自己卻被石子擊中了眉角。洛文修忍著一絲痛沒吭聲,卻連自己都沒有發覺眉角已經開始往下淌血。
血順著臉頰一路淌到下頜,凝成血滴,然後在狂風中不易察覺地甩到了地上。
就在血滴觸碰到大地的那一瞬間,地底發出一聲心跳般的震顫。一時間那源源不斷的餘震突然停止了,周圍陷入了像被人按了暫停鍵一般的死寂。
鬼草好奇地鑽出口袋,然而整個過程還不到三秒,整個地底突然傳出萬鬼同哭般的咆哮。那聲音從地面的那些裂縫裡傳出來,仿佛底下的千萬惡鬼都急著在往外爬。
「我……草……」
蘇簡罵了一聲,幾乎已經來不及開口向洛文修解釋,洛文修便自己意識到了剛才發生了什麼。
地獄感受到了堯篁的到來,這足以讓它們為之瘋狂。
蘇簡喊了句「快跑!」,話音未落那些地表的裂縫便像有了生命活過來一樣急劇擴張。大地上那些漆黑的影子不斷崩裂,卻都不約而同朝著洛文修的方向延伸過來。
當下二人也顧不得漫天的飛沙走石,用盡畢生的力氣朝著太白山的方向奔跑。在他們身後,深淵裂開的面積越來越大。只要他們稍不留神,跌入深淵便是萬劫不復的地獄。
震山杖的微光忽明忽暗,蘇簡三步一回頭,不斷從指尖打出複雜晦澀的古老封印,試圖阻止那些裂縫的瘋狂追逐。
隨著一聲轟隆隆的震動,他們腳下的土地起先裂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然後突然被一股力量強行掰開,整塊地面被撕裂成了左右兩半。
中間的地表墜落下去,地底的黑暗正張開血盆大口吞沒著一切。
為了同時避開一塊墜石,蘇簡腳底慢了那麼一秒,便在巨大的震動下被甩進裂縫中。洛文修瞥見的一瞬間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整個人飛撲上去抓住了蘇簡的胳膊。
鬼草在墜落前的最後一秒被甩出洛文修的口袋,在地上連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便正好看到連帶著洛文修和蘇簡兩個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黝黑的裂縫裡。
「蘇處長!洛警官……」
鬼草跌跌撞撞爬起來,扒在裂縫邊緣往下望。卻看到一隻滿是鮮血的手正艱難地抓著裸露在外的石頭——洛文修整條手臂青筋暴起,在他底下,被他另一隻手抓著胳膊的蘇簡看起來搖搖欲墜。
「林子……快想辦法拉我們上去!」
洛文修勉強擠出一句話,林子立刻應聲折回去找工具。裂縫懸崖上光禿禿沒有任何可以落腳的點,洛文修在摔下來之前為求自保,胡亂摸到了這塊石頭,才暫時保住了兩個人的命。
不過兩個成年男人的體重畢竟不是小數目,僅憑洛文修一隻手吊著,隨時都有脫力的風險。
蘇簡此時整個人懸在半空,為了不給洛文修增添重量上的負擔,蘇簡放棄了所有無謂的掙扎。然而時間久了,還是能感覺洛文修的手逐漸開始抽筋發抖。
蘇簡幽幽道:「洛警官,你要是堅持不住的話就放手……」
「蘇簡你在說什麼屁話……」洛文修狠狠道:「你是要讓我把你丟下地獄一個人逃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