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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靈予:「……」誰來咬死這個熊孩子。
無奈,胡靈予只能將目光轉向餐桌上的「第四人」,親姑父,程風。這位地質研究院的研究員,一直在乾飯,從未被關注。只是偶爾抬頭看看身邊妻子和兒子,笑聽他們說話,神情寵溺滿足。
接收到求助視線,程風終於開口勸自己媳婦:「好了,小予都這麼大了,有自己的規劃。再說能考進偵查班的孩子都不會差,小予提前訓練也是不想被落下。」
世界上最好的姑父!
程風:「對吧,小予。」
胡靈予:「就是這樣。」
程風:「所以你那個朋友是什麼科屬?」
胡靈予:「……」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翌日傍晚,胡靈予坐上列車,抵達學校時,已夜幕低垂。
從上車他就在想,見到路祈怎麼解釋,如果也用「想回來提前訓練」這種說辭,能不能矇混過關。
應該能吧。
畢竟除了這個,胡靈予自己都無法給突如其來的衝動找到別的正當理由。
假期的校園比平時冷清許多,只有少數留校的同學和老師在,夜晚的暑氣依舊難耐,出來走動的就更少了。
胡靈予沒選擇主幹道,而是繞小路往宿舍回,不想在他找路祈之前,先被人發現提前回來,容易陷入被動。結果小路還真爭氣,連個鬼影都沒有,無老師無同學,無飛禽無走獸,一路就聽行李箱拖行的聲音在空蕩小路中迴響。
路過一片向日葵花叢的時候,胡靈予猛然想起他好像忽視了一個極重要的問題。
賀秋妍說路祈應該還在學校。
應該。
他緊趕慢趕跑回來,絞盡腦汁想合理說辭,可別到頭來人家根本不在學校,那可虧大了。
應該先發信息旁敲側擊的!
胡靈予懊惱,好像只要碰上路祈的事,他的靈光就下線,腦子跟被限速了似的。
邊走邊掏出手機,胡靈予準備亡羊補牢,夜風裡忽然飄來一絲氣味。
熟悉,卻令他生理性緊張厭惡的,白兔的氣味。
胡靈予驟然定住腳步,行李箱也隨之停下,空氣在夜色里變得異常安靜。
氣味來自前方,由遠及近,漸漸明顯。
路只有一條,必然相遇。
胡靈予飛快將手機塞回口袋,左右觀察地形,下一秒抱起行李箱,躡手躡腳跨過灌木,鑽進向日葵花叢。
他是回來找梅花鹿愉快玩耍的,可不是來跟瘋兔暑期相會。
行李箱無聲落地,向日葵高大的花葉後面,夜色草木掩映,一雙警惕的狗狗眼。
李倦是講著電話走過來的,顯然認定周遭沒人,走路的姿勢和聲音都很放鬆:「我快到校門口了……行,我等你……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那就這樣……哦對了,餵?路祈?」忙音傳來,偽裝的友善一秒陰沉,「艹,掛這麼快。」
胡靈予懷疑自己幻聽。
李倦剛才在電話里喊……路祈?
還說了什麼?
校門口,我等你,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路祈的確在學校,可胡靈予怎麼都沒想到,居然是通過這種情形確認。
李倦也沒走,兩人甚至是可以電話邀約的關係……
大腦有些亂,不受控制地往各種方向發散。
李倦正在走遠。
胡靈予偷偷跟上,行李箱丟在原地,甚至他都忘了自己還有行李箱,一路尾隨白兔,滿心滿眼只想探個究竟。
李倦到了校門口。
胡靈予躲在熊科院的雕像後面,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那個跟蹤路祈的傍晚。
彼時,他期待著抓到路祈的犯罪尾巴。
此時,他卻在害怕。
很快,一個身影走來,校內路燈昏黃,卻模糊不掉那張漂亮的臉。
遠遠地,他就在對李倦招手,笑容是胡靈予經常見的,眼眉彎彎,明朗清爽。
李倦獨自一人時,就像月光下陰霾的影,可抬臉看見路祈,沉鬱便一掃而空,主動迎上去,拍拍學弟肩膀,像個好學長。
兩人愉快說著話,並肩走出校門。
胡靈予有片刻茫然,直到兩人幾乎要在他的視野里消失,才猛地回神,快步跟上。
一直跟到,天國。
胡靈予從計程車上下來,瞬間被閃爍霓虹包圍。往來嘈雜喧鬧,喝醉的人大聲唱歌,吵著不回,喝醉的獸橫衝直撞,碰得各處丁零噹啷。
獸化區的娛樂一條街。酒吧,夜店,會所,洗浴等等一應俱全,胡靈予大學期間只來過這邊一次,是大三時給班裡一個同學過生日,結果碰上一群找茬的狼科,飯也沒吃好,玩也沒玩好,一幫學管理的小動物們灰溜溜逃回學校。
一個喝多了的男人從後面搖搖晃晃過來,徑直撞上胡靈予。
胡靈予沒防備,狠狠踉蹌。
男人回過頭來罵罵咧咧:「媽的,別擋老子的路——」
胡靈予置若罔聞,收攏帽兜,將臉藏進黑暗裡,低頭走過馬路,進入天國。
一門之隔,兩個世界。
巨大的音樂轟鳴著人的耳膜,強烈節拍鼓譟心臟一起跳動。
人群擁擠,胡靈予艱難穿行,距離近得能聞到每個身上的氣味,甚至是呼吸,卻怎麼也看不清真實的臉。
晦暗不明,人獸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