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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和沈妄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靜靜注視著載滿紅珊瑚花和老人的棺材闔上,再被埋入土中。
和十二洲人的習慣不同,瀛洲島如果有人死去,大家便載歌載舞地歡送她離開,島上的人覺得人世總是太多苦,死亡是一種解脫,彼端便只剩下快樂。
這是一件好事。
隗奶奶被隗爺爺和隗朗強留在人間這麼長時間,也終是要去往沒有悲苦的那端了。
隗朗來邀請周晏一起去跳舞歡送隗奶奶,周晏笑著拒絕了,只和沈妄站在人群最外面,隔著一道人流,去看那端的歌舞。
歌聲晃晃悠悠地持續了一整天,到結束的時候,隗奶奶的墳上被放滿了水果和鮮花,還有七彩的貝殼,這些東西將墳蓋住,消散了些許三尺黃土的淒涼之感。
到最後葬禮完成,等人群散去後,隗爺爺跪在墳前,將一朵新摘下來的紅珊瑚花,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所有東西的上面。
他將身子埋在墳上,臉朝下伏在乾枯臂彎中,良久地無聲,紅珊瑚花正正好在他雪白的發上面,海風吹來,吹的他白髮紛亂,也吹的紅珊瑚花瓣微微顫動。
而不遠處,麻花辮的阿月將一串貝殼項鍊套在了隗朗脖子上。
周晏將這些畫面盡收眼底。
他們並沒有過多停留,在送別完隗奶奶後,他和沈妄來到了南邊的沙灘上。
沙灘上停留著一艘漆黑小船,池楹正坐在船尾,腰間別著雙鉤,等待著兩人。
見周晏和沈妄來了,他笑了笑,指指船:「上來走吧,我們去青州。」
第三卷 :青州魔
第二十一章 良久後,他輕輕碰了一下周晏眉心
小船蕩蕩悠悠地往前飄走著,周晏坐在船尾,雙腿垂在船外,伸出頭去看船下的景色。
這艘船不知是什麼材料做成的,被做成了池楹出行時的靈器,行出環碧海後,在池楹的操作下,它便蕩蕩悠悠地飛上了天。
如今小船已經在天上飛了半個多月,周晏抬頭伸手,觸目皆是雲海。蒼茫大地在他們身下掠過,周晏看了一會兒,轉過頭去問躺在船艙上的池楹:「我們還有多長時間到青州?」
同行的前幾日,他還能跟池楹好好說話,如今三人大半月都在這小船上渡過,周晏就越來越發現,這兔子的嘴真是不能要。
就沒這麼欠的。
池楹躺在船艙上,正無聊地揪著他那隻沒法收起來的耳朵玩,聞言懶洋洋一抬眼皮:「你猜。」
周晏:「......」
是他嘴賤。
不再理會池楹,周晏轉而去看自己腳下飛速而過的山河,青州地處奇特,常年被冰雪覆蓋著,此時從他們腳下掠過的綠色正越來越少,一片片枯木色開始在大地上蔓延。
周晏便以此推測,他們如今在飛行了大半個月後,離青州應當不遠了。
果真又過了幾個時辰,躺在船艙上裝死兔子玩的池楹坐了起來,他伸出頭往下面看了看,開口道:「到了。」
隨著他的話,一直在船艙中閉目修煉的沈妄也睜開了雙眼。
小船開始往下落,三人站在最寬闊的船尾處,一點點地感受著船下落,最終停留在一片荒蕪之上。
船落下之後,罩在船上的靈氣罩當即自動消失,周晏頓時感覺到有絲涼意落到了他額上。
他抬首往上看去,恍然發現竟有細細的雪從天上漫漫地落下來。
雪花很小,不仔細看都感受不到在下雪,可還是有無數的雪花無聲從天空墜下,再消融在大地上。
「青州方圓一年四季無時無刻不在下雪,」池楹見他驚奇,「十三洲最寒苦之地,魔修也只能在這裡生活了。」
魔修本就不容於人,生□□作亂,修煉方法更是與十三洲背道而馳,十三洲宗門經過商議,給魔修挑了青州這個地方居住,只有在青州,魔修有活下去的資格。
但凡魔修出現在十三洲其他地方,一旦被修士發現,都可被任意誅殺。
與其說是生存,不妨說是魔修被十三洲流放在了青州。
所幸魔修本就數量稀少,平日裡也只在青州地界作亂,千年來倒也相安無事。
只不過苦了本就生活在青州的凡人,魔修自然沒庇護弱小的自覺,反因被十三洲變相「處決」而對除魔修之外的所有都心存怨恨,從而攪的青州雞犬不寧。
百年來,青州凡人逃的逃死的死,慢慢的,整個青州竟就鮮少能見凡人的蹤跡了。
此刻周晏三人落地的地方,就是青州曾經數一數二的一座繁華城池中。
也只能稱一句曾經了。
如今他三人在其中走了半刻,都沒見到一個人。
周晏隨處一看,便能瞧見數間荒蕪的屋舍,可可憐憐地立在那裡。
池楹隨意踢開擋在他們面前的一截枯枝:「我們已經進入了青州的地界,青州那些魔修最仇視的就是你們這種靈修,我們是來找人辦事的,等會兒遇見魔修後態度好些。」
周晏揣著袖子:「我們三個態度最不好的不是你嗎?」
沈妄不說話,他脾氣自認向來不錯,只有池楹一個,跟兔子耳朵上綁了個炮竹一樣,一點就炸。
池楹聽了他這句話就要跳腳,卻被周晏下一句話吸引了注意力。
他們拐了一個彎,周晏看向不遠處出現的一座小廟,道:「那裡面似乎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