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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天帝曾有個愛人, 是三道之外的極地莫名升起的一縷風化為了人形, 被天帝帶回去, 先教養後相愛,最終被寵的無法無天連天道都捅出來了一道窟窿,害得人道民不聊生。
天帝為他平事端,即便他持寵而嬌,即便他最後身死,天帝也為他立廟點燈,對他念念不忘。
天帝是雲蕪,環碧海瀛洲島上,雲蕪叫他阿晏,此時此刻大殿金柱上,雲蕪曾刻道「阿晏助我」。
周晏眨了眨眼,恍然的剎那間,竟不知自己身處何時何地,只覺身體內殘餘的魂魄,蕩蕩悠悠地離開了這副軀體。
直到金柱的挪動聲驚醒了他,周晏回過神般的一顫,就看見本來立在大殿四角的金柱,除了他身前的這根沒有動作外,其餘三根都緩慢的往他身前這跟靠攏而來。
不過片刻,四顆柱子就兩兩互為一排貼在了一起。
大殿本就大,四根柱子也格外粗大,分散在大殿四角還不顯,如今擠在一起,周晏才發現,它們竟占了大殿四分之一的空間。
像是單獨生在大殿中的一個小閣樓。
周晏此刻心神雖亂,但還是提起精神,小心觀望著面前不同尋常的柱子。
下一刻,擠在一起的柱子互相貼著的柱身竟然開始旋轉,隨著柱身的旋轉打開,周晏面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門。
門內漆黑無比,靜靜的躺在周晏面前,似乎在無聲地邀請他進去。
周晏沒有動作,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與門良久地對峙。
柱身旋轉後,雲蕪刻的那兩行字就在門旁邊,周晏餘光一瞥,就能看到那兩行字。
良久後,周晏閉了閉眼,輕輕呼了一口氣,踏進了門內。
他必須要進去,搞清楚這兩行字背後的事情。
纖長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大殿內恢復了空無一人的樣子,半晌過後,盤在柱子上的蟠龍的五官開始變動,沒過多久,怒目圓睜的怨恨樣子竟搖身一變,變成了四張詭笑的臉。
周晏踏進去門裡的一瞬,又感受到了熟悉的眩暈之感,但是這感覺沒有如秘境入口那樣持久洶湧,不過一瞬,周晏就來到了一片陌生的空間。
那柱子圍城的門,竟也是一個傳送陣法。
周晏眉心一跳,開始觀察他被傳送到的這個空間。
和大殿不同,這片暗沉空間看上去無邊無際,周晏站的地方是一座生在虛空之上的白玉橋,白玉橋一端在他腳下,橋身高高拱起,伸向遠方的黑暗中去。
站在橋這邊,周晏去望橋的盡頭,什麼都沒瞧見,只能隱約看到橋的那邊有個隱隱發光的點。
既然太遠看不到,那便走過去看看。
周晏抬腳,踏上了白玉橋。
自他踏上的那一霎那,他腳下的橋的空間盪起了一圈漣漪,漣漪越盪越大,直到和一面起身銅鏡差不多大時,才停止了擴張。
周晏低頭看去,只一眼,就頓住了呼吸。
那漣漪上,出現了一幕畫面。
畫面中的人提著劍,半面臉被散著的發遮住,而沒被遮住的半面臉卻是染著血,他提著劍,露出來的一隻眼睛充滿著血絲,麻木而冰冷。
竟是周晏的樣子。
周晏不敢相信般地蹲下身子,想去觸碰漣漪中的自己,可他指尖碰上漣漪時,漣漪一盪,畫面就直接消失了。
周晏猛地抬起頭,就見橋面的不遠處,又盪起了一片新的漣漪。
周晏起身向前,踏上新的漣漪,漣漪盪了盪,果然又出現了新的畫面,畫面出現不過幾個呼吸,就消失了。
就這麼十步一漣漪,周晏走了五百步,看到了五十個畫面。
最後一個畫面出現後,他也走完了整個漢白玉的橋。
青年的臉已經變得慘白。
五十個畫面連起來,只說了一個事情:
他提著灼日劍,瘋了一般向沈妄刺過去,而他身後,站著微笑的雲蕪。
雖然沒有看到劍刺入沈妄身體的最後一幕,但結果也已經可想而知了。
他第一次見沈妄時,沈妄是同光宗下沈府老爺的私生子,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沒有絲毫的靈力。
神骨是他的,他若為上古之神,能變成這個樣子,只有重入輪迴這一招方法。
他體內還有著沈妄的神骨,而雲蕪曾說他體內的神骨,是他親眼看著放進周晏體內的。
配上白玉橋上往事畫面,沈妄重入輪迴的原因,似乎也不難看出來了。
可笑他還如此積極地幫沈妄找神骨,來端州秘境,一副為他著想的做派,原來當初是他親手殺了人家,親手剜出神骨按在了自己體內。
害得沈妄只能重入輪迴,變成什麼都沒有的凡人。
周晏指尖泛冷,剛剛看到金柱上刻的那兩行字時,都還被他穩穩握在手中的灼日劍此時在手腕間搖搖欲墜。
白玉橋盡頭的景物完全顯現在周晏面前,那是一座恢弘的宮殿,飛檐鬥巧層層疊疊,連綿不絕。
不似人間宮殿,恍若仙宮。
可周晏已經沒有心思去看一眼了。
噹啷一聲,灼日劍終是從他掌心滑落,掉到了地上。
周晏往後退了兩步,想找個什麼東西支撐自己,可後腰碰上的,卻只有冰冷的橋壁。
他伸手扶住橋壁,人晃了晃,像被抽走了生氣,身子順著橋壁,慢慢地委頓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