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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愚鈍,也未曾聽娘娘提起,敢問先生是哪四個字?」
「『釜底抽薪』。」鶴先生邊撫琴,邊淡然道,「與其苦思如何破局,不如把做局之人直接端了,不就是釜底抽薪麼?」
阮紅蕉眉頭微皺:「太子畢竟是太子,如何端得了?」
「先削其臂膀,使其劇痛且自顧不暇,再斷其根基,一勞永逸。」
「太子的臂膀……」
鶴先生只手按弦暫停琴音,注視著阮紅蕉,緩緩道:「大理寺少卿蘇晏,蘇清河。」
阮紅蕉心下一凜,險些露出驚撼之色。所幸她心思機巧,當即舉袖掩住半張臉,嬌笑道:「奴家聽過這名字,也在進士遊街時見過這位蘇大人,真是個好俊俏的少年郎。可惜了。」
「可惜什麼?」
「可惜他站錯了隊。既然不能為娘娘所用,那就如先生所言,削了罷。」
古琴聲又悠悠響起,鶴先生雙目微合,指尖在琴弦間撥動,似已物我兩忘。
阮紅蕉走近他,倚著琴案斜坐在蒲團上,藍色裙裾海浪般鋪了一地,傾身輕語:「具體如何操作,請先生賜教。」
鶴先生閉目不語,一曲《風入松》終了,方才轉頭,對阮紅蕉附耳道來。
阮紅蕉越聽越心驚,面上卻露出欽佩之色,最後頷首道:「奴家這便回宮,將先生之言轉告娘娘。還請先生等奴家的回覆。」
她起身福了一福,走出兩步後驀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迴轉過來,從袖中取出一卷色白如綾、堅韌如帛的高麗貢紙,遞給鶴先生:「此乃娘娘親自手書的經文與所作注釋,知道先生精於佛道,特送來請先生指點。先生有何見解,都可以寫在上面,下次見面時交由奴家帶回宮去。」
不等鶴先生回復,她將紙卷往對方懷裡一放,逕自走了。
鶴先生展開紙卷,見上面是明王與明妃相互摟抱、手足疊合的畫像,下方只一行字:「《大日經疏九》曰:『複次若男女交會因緣種子托於胎藏而不失壞,即是相加持義』。是為何意,萬望先生賜教。」
這哪裡是經文,分明是藉由密宗雙修之法,表名求歡之意,衛貴妃竟然對他動了這樣的心思……鶴先生挑眉,又望向阮紅蕉遺留在茶几上的那串鸞鳳瓔珞,含義莫測地笑了笑,走到書桌旁打開放戰利品與收藏品的匣子,將紙卷與瓔珞也一併鎖了進去。
阮紅蕉出了侯府,忽然雙腳一軟,幸虧被婢女及時扶住。
婢女掏出帕子,擦拭她額際冒出的細密汗珠,關切地問:「姑娘這是怎麼了?可要去看大夫?」
阮紅蕉深吸口氣,沉聲道:「不必。先送我回胭脂巷,我得好好想清楚,再計劃行事。對了,萬壽節放假三日,想必蘇大人也在家休沐,等我想好了,你悄悄兒跑一趟蘇府幫我遞個消息,別被人發現。」
第223章 但是他必須有
阮紅蕉坐在閨房的圓桌旁,周圍灑落一地花生殼。她失神似的盯著桌面上的朱漆攢盒,纖細手指將一顆顆剝好的花生送進嘴裡。
攢盒是蘇晏送的年禮,裡面的花生、核桃、紅棗等果品她吃得很珍惜,每天一點,到現在個把月過去,業已所剩無幾。
她邊咀嚼邊蹙著眉,像陷入迷惘,又像在做一個頗為艱難與危險的選擇。
「咯」的一聲微響,她把指尖連同花生一起咬了,嘗到了滿嘴的血腥味。像個冥冥中的決意,她握緊拳頭霍然起身,走到門口喚貼身婢女進來,附耳詳細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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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北習慣在蘇府後門巷子裡的貨郎處買調味品。這天傍晚他去買黃豆醬,回來時連醬料都來不及放下,直接前往主人臥房,當著蘇晏的面,在罐子裡東掏西掏,掏出一個荔枝大小的蜜蠟丸子。
「貨郎這麼捨得,買罐黃豆醬還附贈烏雞白鳳丸啊?」蘇晏邊看書,邊坐等吃飯,隨口道。
蘇小北不與自家大人逗趣,神情顯得有些嚴肅:「我遇到了阮行首的侍女,裝扮得像個大戶人家的雜役,也來貨郎處買醬。我買哪罐,她就看中哪罐,非要跟我換。」
「那你呢?」
「換就換唄,我跟個小丫頭計較什麼。」蘇小北似乎忘記了自己也才十五歲,老氣橫秋地說,「付了錢我就走,那丫頭卻偷偷告訴我,『姑娘說罐子裡有東西關乎人命,請你家大人務必要看』。喏,我給大人掏出來了,看不看隨大人。」
蘇晏接過來用清水沖洗乾淨,打開蜜蠟殼子,從中抽出一卷小紙條。
紙條上是阮紅蕉寫的蠅頭小楷:「當心萬鑫有變,留意侯府鶴先生」。
蘇晏怔了怔。以他與阮紅蕉的關係,想必對方不會誆騙他,但阮紅蕉又是從何得來的情報?這情報是真實的,還是煙霧彈?為何不與他當面說清楚?
蘇晏手捻紙條思索片刻,將之投進了煮茶的小火爐內,眨眼間燒成灰燼。
蘇小北問:「大人為何燒這紙條,莫非阮行首寫了什麼不中聽的話?」
蘇晏搖頭:「我擔心阮姐姐。她用這麼隱蔽的方式給我傳遞情報,估計是怕被人盯梢,所以我也要閱後即焚。以她的性情與行事手段來推測,情報的真實性比較大,但這也說明了一點——情報的來源與獲取方式比較危險。她再怎麼老練,也不過是個雙十年華的姑娘,我實在不願見她冒這種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