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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斡丹,你率軍先走一步,我回頭趕上。」
「怎麼了阿勒坦,出了什麼事?」
「目前還不清楚,但我有些在意,打算尾隨荊紅追去看個究竟。」
阿勒坦說著,揚鞭催馬,如射出的箭矢一般飛馳而去。
斡丹望著一轉眼就消失不見的聖汗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撓了撓額發:「行吧,反正離太子城之約還有十日,來得及。」
第446章 你敢用他敢做
詔獄牢房內,油燈昏黃的光暈映著方桌上的一盤殘局,與灑落滿地的黑白棋子。
朱賀霖用袖口擦拭乾淨鼻孔與唇邊血跡,有些沮喪地道:「父皇就算不想再主政,也可以回宮啊,作甚連家與兒子都不要了。」
景隆帝從這句帶些孩子氣的牢騷中,依稀又找回了當初那個恃寵而驕的幼子,注視他的目光更柔和了幾分,但決意並未動搖。他收回了按在朱賀霖肩頭的手掌,說道:「死而復生,這般驚世駭俗之事,其中隱情未必能向天下人說明,只會徒增人心動盪、陰謀叢生。就讓已『駕崩』的景隆帝繼續躺在皇陵里罷。至於無事一身輕的朱槿隚,雨後風荷居才是更適合的住處。」
朱賀霖還是一臉依依不捨:「那兒臣想念父皇時,就微服去風荷居探望盡孝,總可以罷?」
「若是又來炫耀,大可不必上門。」朱槿隚淡淡道,「今後離你的小媽遠點,與他只談國事再無私情,便是你最大的孝順。」
朱賀霖仿佛整個人化石龜裂,衝口而出一聲哀嚎:「父皇!!!」
就連蘇晏也是一臉羞憤,咬牙道:「皇爺想卸任就卸任,如何把風度也一併卸了?竟當著……你兒子的面說出這種不上台盤的話!你們繼續胡說八道,我走了!」
他氣得拂袖而去。朱賀霖眼疾手快,擦肩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也覺得父皇這話太過分對吧!憑什麼就容不下我?那要這麼說,我還想叫他離他兒媳遠一點呢!」
「你再說!還要不要臉了?」蘇晏惡狠狠瞪向兩代皇帝,「我離你們父子倆遠點,我滾,行了吧!」
這下他的另一隻手腕也被握住了。景隆帝的目光從他氣鼓鼓的臉移到旁邊的方桌,朝桌面的殘棋抬了抬下頜:「朕來時,你正與沈柒對弈?」
「是啊!」蘇晏沒好聲氣地答。
「你執白?」
「不錯。」
景隆帝鬆開他的手腕,點了點棋盤圍地中的一粒白子:「這中盤一手自掘墳墓,不似你的水準。這局棋你若非因為下得心不在焉,早在三十六手前就大獲全勝了,當時你在想什麼?」
想什麼……還不是想你這老男人究竟會不會來!蘇晏冷哼一聲:「在想沈柒當年若不是受命於皇爺,何以今日會落到舉國通緝、眾叛親離的地步。如今他功也立了,人也全胳膊全腿兒地回來了,也不知皇爺當初的承諾還作不作數。」
「——什麼!」朱賀霖吃驚道,「沈柒……是在父皇授意下叛國投敵的?他是個間者?」
蘇晏斜眼看他:「看來被蒙在鼓裡的不止我一個。深入敵營的臥底,要吃多少苦、擔多大險,時刻命懸一線的壓力有多煎熬人,自不必我說。皇爺與小爺就給個準話,金口玉言的『袁斌第二』,作數還是不作數吧。」
朱賀霖一時還不能接受這個出乎意料的真相,皺著眉不說話,望向他的父皇。
景隆帝彎腰從地上拾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連提白棋數子。棋盤上白方局勢果然急轉直下,眼見回天乏術了。景隆帝微微一笑,道:「你若能重活白子而取勝,朕便讓沈柒官復原職,加賞榮銜,同時向天下公告他的功勞。若贏不了,朕不在其位也做不了主,你向今上討這個恩典去。」
朱賀霖齜牙一笑:「什麼恩典?朕可沒許諾過沈柒任何事。」
蘇晏看著這對一唱一和的父子,氣得牙根癢。他知道父子倆打心眼裡不甘願放過沈柒,沒奈何只能低頭沉思,良久後一臉苦澀地搖頭:「一子錯,滿盤皆落索……我之前那個惡手斷了自己的生路,如今確無回天之術。皇爺與小爺換個條件吧,我能做的盡力去做便是了。」
朱賀霖心中暗喜,正要趁機提個非分要求,景隆帝卻用一個眼神阻止了兒子,說道:「白子還有活路。」
「——啊?哪裡?」蘇晏睜大了眼仔細找,卻始終找不到所謂的活路。
景隆帝見他乍喜之後又逐漸失落,將指尖一枚白子捏得快要碎掉,仍不甘心放棄。微嘆口氣,景隆帝伸手握住了蘇晏的手背,引導著他的手指,將白子移至黑子陣地內,斷然落下。
蘇晏低呼一聲:「不就地做活,或是逃棋,反而要棄子?這不是自殺?」
景隆帝道:「你那一子下入對方彀中,已是孤棋。與其想著如何救它,不如物盡其用,讓它發揮更大的用處。今日,朕教你如何治孤——」
「治理孤棋,當利用己方孤棋打入敵營的機會,徹底破壞對手的圍空地域,手段兇狠,風險極大,但相應的收益也極大,以期最後達到翻盤的目的。
「治孤的要領,是保留變化,並充分利用一切,包括己方的棄子。行棋應輕靈飄逸,可棄可取,瞄準對方的破綻後施展手段,方能化險為夷。
「可施展的手段不一而足,你說的做活與逃棋,亦是手段之一。但在這局裡,還有更高明的治孤之法,那便是棄子而獲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