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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晏神色變幻,最後眼眶逐漸濕潤,傾身一把抱住了朱賀霖:「是我錯了,一念之差險些誤人誤己!繼承人的問題,總會解決的…… 賀霖,賀霖!」
朱賀霖才十八歲,繼承人的問題離他太遙遠,壓根就沒有考慮過。但見蘇晏因此難過,他也揪心起來,撫摸著蘇晏的後背,安慰道:「沒事沒事,別難過啦,有沒有子嗣我自己都不在意,你倒比我還上心…… 好啦,我生。朕,大銘清和皇帝,要親自給蘇相生個崽兒,立字為證,欽此。行了吧?」
蘇晏被逗笑了,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滿嘴胡扯,沒個皇帝樣!」
朱賀霖趁機把他往榻面上壓,邊氣勢洶洶地親,邊氣喘吁吁地說:「等從太子城回來,朕有一物要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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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城會盟,又稱 「清和和議」「篝火之盟」,在後世的歷史書上占據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據史書記載,大銘與北漠兩國各自派出精英團隊,在談判桌上口沫橫飛、據理力爭,期間數度動手,會場一片狼藉。使團中被拳頭毆傷一人,被飛擲的筆筒、筆擱砸傷二人,雙方各有損傷。
一直鬧到北漠聖汗阿勒坦親自出場,而大銘一方派出了王牌外交官——時任內閣次輔的蘇晏,場面才算是得以控制住。
兩國的爭議點逐漸縮小,最後矛盾集中在了雲內平川的歸屬問題上。
阿勒坦對這片塞上江南勢在必得,而蘇晏亦是緊咬不放。兩人時而和顏悅色,綿里藏針;時而怒容滿面,拍桌對斥;時而錙銖必較;時而舍小博大…… 其拉鋸過程之激烈精彩,令觀者無不為之瞠目嘆服。
在翻臉談崩的邊緣,蘇晏拋出了個所有人都無比陌生的名詞——「雲內平川經貿自治區」,終於解決了這個爭執不下的問題。
領土主權歸大銘,但內部事務高度自治,組建經濟貿易委員會,在一定的比例範圍內允許北漠派出人員參與經貿管理,打造朝廷可調控下的市場交易模式。
這是外交官里最會搞經濟的吧?經濟系的學生說。
錯,這是基建起家的改革派官員里最會搞外交的。外交學系的學生說。
歷史系的迷弟迷妹們說:開什麼玩笑,我們蘇相十項全能。
談判的結果,是北漠聖汗在深思熟慮後接受了蘇次輔的這個提案,雙方進一步在邊境互市、技術輸送、人才交流等方面進行詳談。
據悉,大銘清和皇帝也親臨現場,用一份口諭為這場會盟劃下圓滿句點:
「朕主中國,君王朔漠,彼此相安,待爾歸化。」
朕統治中國,你統治北漠,彼此相安無事最好,將來你想明白了,願意歸化與臣屬於我大銘,才是真正的出路。
這像是十七八歲少年人嗎?打娘胎里就開始修煉話術的吧?帝粉自豪。可汗粉不幹了:我們黃金大君難道就不驚才絕艷?
那個群星閃耀的時代啊…… 銘粉高舉雙手,仰天流淚。
而在那時、那地,那些當事人里,諸般恩與怨,情與義,公理與私心,大利與小愛…… 都掩沒在史書寥寥的文字之後,不被大多數後人知曉。
只能從諸如 「一月阿勒坦汗入京朝貢,四月未歸,帝命鴻臚寺日夜吹奏送客曲,乃去,十月復來」 的野史記載中,能得窺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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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要賜臣什麼?」 蘇晏有點期待,又有點想笑——
一身盛裝的年輕皇帝在他面前負手而立,看似天下盡在掌握,卻從眼底掠過一絲忐忑之色。
「是送,不是賜。」 朱賀霖糾正道。
「好,是送,皇上要送我什麼?」 蘇晏從善如流地改口。
朱賀霖深深呼吸,鼓足勇氣後,單膝下跪,把藏在身後的一物顯示出來,捧在手上。
那是一叢綠油油的枝條編成的花冠——準確地說,沒有花,而是月桂枝葉,應該叫桂冠。
「在我們年少初識之時,清河曾經對我說過太陽神阿波羅與他所追求的河神之女達芙妮的故事。我還記得,那是在前往東苑參加端午射柳的馬車上。」 朱賀霖注視著他的伴讀、老師、重臣與鍾愛之人,字字清晰地說道,「清河說,『即使被天子追求,也該有拒絕的權利』,當年的我嗤之以鼻,如今的我深以為然。」
「可即使會被拒絕,我也想將這頂親手編織的桂冠送給你。」 說著,他起身摘掉蘇晏頭上的冠帽,將桂冠鄭重戴上去。
蘇晏抿著嘴,臉色嚴肅,伸手摸了摸月桂青翠的葉片。
「你要摘掉?」 朱賀霖難掩緊張地注視他,眼睛也不自覺地睜圓了。
「當然。」 蘇晏說,果不其然看見了龍顏上整個兒垮下來的表情,失笑道,「誰特麼喜歡頭戴一片綠啊!我拿來掛床頭不行麼?做個防腐處理,收進我的寶貝箱子不行麼?」
朱賀霖轉愁為喜:「當然行!」
他伸手幫忙摘下桂冠時,枝條纏繞住了蘇晏的頭髮。兩人把臉藏在垂落的枝葉後親吻,蘇晏在換氣的間歇咕噥:「哪裡學來單膝下跪的一套。」
「西夷人說,他們就是這麼求婚的……」
細細碎碎的語聲消失在夏日午後的樹蔭里。
第458章 聽說這招很靈
太子城會盟之後,大銘與北漠簽署了罷兵互市協議,河套地區再無北寇滋擾,兩國反覆爭奪了幾十年的雲內平川重回大銘版圖,蘇閣老在朝野的聲望也因此達到了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