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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再看短髮貂裘的蘇彥,覺得這小子從臉蛋到眼神都透著一股古怪,叫人看不透是什麼路數,倒是有些意思。於是下令:「把這人帶回去!從今日起,他便是我的新奴隸。」
第374章 你是一軍之將
既然是奴隸,連命都屬於主人,就更沒有私人之物了。
騎兵在胡古雁的授意下搜走蘇彥身上的小弩、匕首、玉佩和火鐮,還把他的貂裘披風給扒了——沒繼續扒長袍與中衣,因為還不想他這麼快就凍死。
蘇彥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奴隸,但他知道此刻能保住性命就是萬幸,身外之物再好也得捨棄,反正那些本就是原主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不過作為一個有尊嚴的現代人,他最多也只能接受被洗劫,不能接受被當成貨物對待。所以當騎兵想捆上他的雙手雙腳,像麻袋一樣掛在馬背上時,他一臉認真地朝首領比划起來:
先是把自己受傷的後腦勺湊過去給對方瞧,示意傷勢嚴重。又踩了踩厚厚的積雪,用食、中兩指在掌心模擬出一個走路吃力的樣子,意思是自己不會逃跑,因為在這種寒冬荒野沒有馬匹代步,根本沒法活著走回去。
他面色平和,顯得不卑不亢,打起啞語手勢來又頗有趣——那兩根白玉般的指頭前後挪動著,還真像個疲疲沓沓的小人兒,仿佛能從指關節里透出一股子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神情來。
胡古雁一時興起,把鐵骨朵往馬背褡褳里一插,掌心朝天,用胡蘿蔔也似的粗大手指也模仿起了小人走路,走得雄赳赳氣昂昂,惹得周圍騎兵哈哈大笑。
「給他一匹馬,看他會不會騎。」胡古雁吩咐。
戰馬牽到蘇彥面前,高大雄健看著就烈性,騎兵們用看好戲的表情,把韁繩往他手裡一塞。
蘇彥前世只會開車、騎摩托,別說騎馬了,連馬鬃毛都沒摸過一根,但不知為何手握韁繩時,莫名覺得自己是會騎馬的,而且經驗還挺豐富。
他把這個不學而會的技能,歸功於原主的肌肉記憶,正要踩著馬鐙利索地翻上去,忽然轉念一想,故意做出一副蹩腳生疏的模樣,手腳並用,好容易爬上馬背,戰馬一甩脖尥蹶子,他就慌得趕緊抱住馬脖子。
騎兵們又一次哈哈大笑起來,這回純粹是嘲笑。
「台吉,這小子連馬都騎不清楚,手上只有一點筆繭,臉皮生嫩,看著像是個中原的讀書人。」那名給蘇彥搜身的騎兵對胡古雁說道,「也許是因為在國內犯了事,逃出境的。」
中原人出逃北漠,倒也不是很鮮見的事,每年總有那麼稀稀拉拉的一批,有些是不耐戍旅之苦的牧軍和邊軍,有些是因貧困流亡的平民,有些是犯了重罪逃刑的犯人,近年來還多了些被大銘朝廷緝捕的真空教徒。
這些人中但凡有技藝在身的,比如工匠,就格外受歡迎;倘若還能有學識、在朝野有一定的聲望,那就很可能被招攬為官員。韃靼王庭在被阿勒坦覆滅之前就曾招攬過不少漢人,連他們的王城——旗樂和林,也是由漢人官員帶領工匠修建起來的。
讀書人?有點稀罕,可惜是個啞巴。不過拿來做奴隸還挺給主人長臉。胡古雁越發覺得今天這個戰利品很合心意,為此願意讓新到手的小奴隸享受一點無關緊要的優待。
於是蘇彥晃晃悠悠地騎著馬,跟隨這些騎兵離開——不跟也不行啊,他兩條腿跑不過他們,四條腿還是跑不過,莽撞的逃跑是取死之道。
反正對這個穿越過來的世界也是一無所知,就算雙方語言不通,這些北漠人畢竟也是人,而非野獸不是?不如先跟著走,既來之則安之。
唉,後腦勺疼死了,少了披風頓時冷得厲害……這是跟著回營地,還是繼續趕路去什麼地方?能找個大夫先給包紮一下傷口不?
蘇彥渾然不知自己是以什麼身份被撿走的,在他那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現代人大腦里,暫時還沒想到奴隸這個詞,故而也就沒生出什麼強烈抵抗的情緒,只是覺得疼、冷,且委屈。
天一直沒放晴,但他根據林木疏密判斷出了方向,意識到正在往北走。
總覺得南方應該會更暖和,即便這個新世界可能有不同的氣候規則,但還是想往南走……他不明所以地想著。
身後極遠處,似乎傳來微薄的呼喊聲,夾雜在朔風中,再怎麼仔細辨認也聽不清楚,只有最末一個餘音在林野間隱約迴蕩:「……河……」
蘇彥莫名心悸了一下,茫然轉頭眺望,只看見遠山、雪林與一片白茫茫的曠遠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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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
動用了大批人馬,以燒成廢墟的雲內城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幾乎翻遍了每一塊雪地,篩查了每一個遮蔽物,幾個時辰仍搜尋未果,豫王面色鐵青、心急如焚,滿腔擔憂與恐懼終於抑制不住,向著茫茫荒原發出一聲嘶吼。
歷經過多少惡戰與絕境,直面生死而從未害怕過的靖北將軍,此刻竟生出了恐懼之心——怕找不到,令人絕望;更怕找到了,絕望得更徹底。
那麼猛烈的暴風雪,足足颳了一夜,清河未曾習武,體質也不算十分強健,能支撐得住嗎?
微生武掙脫了給他骨折的手臂裹繃帶的軍醫,踉踉蹌蹌衝過來,撲通一聲跪在豫王面前,滿心愧悔:「將軍!是卑職失職,沒有保護好蘇監軍,卑職願受任何軍法處置!哪怕將軍此刻一刀殺了我,卑職也毫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