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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江湖草寇出身,不懂禮數,膽子倒不小。」朱賀霖一想到連這種貨色都敢占蘇晏的便宜,更是怒火中燒,「小爺不恕罪又能怎的?今兒你不給小爺跪下磕七八個頭,就休想豎著走出承天門!」
荊紅追瞥了一眼面前的大銘儲君,儘管才十四五歲,卻像一頭足夠兇悍的獅虎幼獸,驕縱恣肆中透著上位者的威嚴。
蘇大人以前整天就伺候這個傲慢小鬼?的確夠辛苦的。
朱賀霖見荊紅追長相平凡,很是不屑,可對方這一眼刮過臉皮,仿佛蒼穹裂電、冰河倒卷。他被一股凜然如雪山的劍意擊中,暗自心驚,不由得收起輕視之心。
他從小好武,在武學上頗有天賦。但宮中侍衛與武師因他身份高貴,餵招時不敢盡全力,又得皇帝授意,不得教習高深武功,以免窮武誤政。故而他就算與十幾個侍衛對打,也總覺不痛快,似乎體內壓抑的一股力量怎麼也發揮不出。
如今被荊紅追瞪了這一眼,仿佛自冰天雪地間窺見另一重境界,心神為之所奪,整個人竟然愣住了。
富寶見太子神色反常,連叫了幾聲「小爺」都沒反應,大急,叱問荊紅追:「你對殿下施了什麼邪術,還不快解開?殿下若是有事,連你家大人都擔待不起!」
荊紅追冷淡道:「我什麼都沒做。」
富寶跳腳。朱賀霖陡然清醒過來,拽住了富寶,警惕又好勝地盯著荊紅追:「你的武功有多高?」
荊紅追說:「很高。」
「一點也不知道謙虛,不要臉。」富寶嘀咕。
朱賀霖又問:「你的武功是哪裡學的?」
荊紅追道:「不能說。」
朱賀霖冷哼一聲:「匹夫之勇而已,小爺才不稀罕。」
荊紅追答:「哦。」
哦……哦個屁哦!這他娘的什麼鬼脾氣,清河竟然也能忍?還跟他親嘴,也不怕嘴爛掉!朱賀霖正要發作,荊紅追忽然轉眼望向皇宮方向,說:「大人出來了。」
朱賀霖下意識轉頭去看,廣場盡頭空蕩蕩,左右掖門並無動靜。他剛要開口嘲諷,卻見右掖門緩緩開啟,一頂小轎從內出來,的確是自己吩咐備在南書房外的轎子。
一時也顧不上找這刺頭侍衛的麻煩,朝轎子迎上去。
荊紅追施展輕功,青煙似的飄過朱賀霖身旁。朱賀霖微怔後大怒,叫道:「你敢搶在小爺前面?尊卑不分的東西,滾到後面去!」
周圍值崗的禁軍聽見太子怒喝聲,當即拔刀出鞘,只等一聲令下便衝過來拿人。
蘇晏掀開轎簾一見這情形,險些滾下轎來,心道這兩個是刀槍對炸彈,湊堆對還不炸個遍地開花!
阿追一身江湖氣,藐視權貴,想讓這傢伙在太子面前俯首貼耳決計不可能。朱賀霖是個只能順毛摸的小霸王,喜怒不定,偏偏又知曉了他和侍衛之間的曖昧關係,萬一發作起來,下令禁軍出手,他連滅火都來不及。
造孽啊!早知道就不讓阿追在午門前等了,平白惹出事端。
蘇晏急忙叫停轎子,鑽出來,提著袍角朝朱賀霖跑去,一邊朝荊紅追飛眼風,示意他別上前接自己,先回到車廂里去,給太子留面子。
荊紅追看懂了,雖然臉色黑沉,但還是聽從自家大人的指令,轉身回到馬車旁。
朱賀霖得意地笑了笑,放慢腳步,等待蘇晏向自己奔來,然後雙手扶住他的胳膊,說:「跑慢點,雪天地滑,摔了怎麼辦?」
蘇晏喘氣道:「臣怕小爺久等,不快不行啊。」
朱賀霖見他完好無缺地從父皇書房裡出來,天大的氣都消了,把他冰冷的手捂在掌心搓了搓:「外面冷,去馬車裡,咱們邊走邊聊。」
蘇晏裝作無事發生:「那臣先去和侍衛打個招呼,叫他先回去。」
朱賀霖現在聽不得「侍衛」兩個字,於是在他手背上擰了一把,氣呼呼道:「是不是他?」
蘇晏疼得拍了一下太子的手背,「什麼是不是,好了好了別東拉西扯,快上車。」朱賀霖還想盤問,被他拽著袖子拖著走。
路過自家馬車時,蘇晏對荊紅追說了句:「皇爺命我去鴻臚寺查案,小爺督辦。這案子緊要,你先回去,我忙完就回家。」
荊紅追道:「屬下不放心大人的安危。」
蘇晏見太子瞪荊紅追,連忙說:「皇爺派了一隊錦衣衛精銳做護衛,安全無虞,你放心。入夜前我就回去。」
荊紅追這才點點頭,又叮囑了句「大人小心,寧可叫人犯走脫,也別輕身犯險」,隨後坐上車轅,駕著馬車離開。
朱賀霖在一旁酸溜溜道:「主僕情深,感人得很。」
蘇晏厚著臉皮繼續裝無事發生:「一般一般。哪個官員或是世家子弟身邊不養些侍衛呢,小爺總不能讓我出入之間一點護衛都沒有吧?」
「那你換一個侍衛,換一打也行。不要這醜八怪!」
「他對我忠心,武功也高,用得順手。不過既然小爺這麼說了,臣就去換幾個玉樹臨風的英俊侍衛,看著也養眼。」
「……算了!」朱賀霖不甘地咬牙,湊到他耳邊低聲威脅,「以後不准他再親你,聽見沒有?否則我砍他上下兩個頭!」
「是是,都聽小爺的。」蘇晏說。
朱賀霖嫌他態度不誠懇,把人拽上馬車後,硬壓著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