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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室的門打開,豫王乍見劍光如電,劍法詭譎精妙,心底凜然,沉聲喝道:「賀霖過來!」
太子如夢初醒般,跑到豫王身旁,又見蘇晏從房門走出,腦中一時空白,只本能地伸手攔住,不讓他出去。
粉裙女子見第一劍只削斷衛浚的右臂,第二劍疾刺而出。衛浚身邊的護衛團團圍上,交鋒間拼命黏住刺客的攻勢,幾名侯府管事衝上來,將慘嚎不斷的衛浚抬向客室,哀求道:「請王爺施以援手,將刺客拿下。」
豫王本不願管閒事,但太子就在當場,又淋了一頭血,如若不管,皇帝追究起來不好解釋。
朱賀霖這會兒回過神,興奮地鼓動他:「四王叔,上,上啊!拿住她!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刺客呢,拿住她看看究竟是什麼人物!」
豫王神情複雜地瞟了他一眼,握拳搶身而上,卻在身形將動時,被蘇晏死死拽住胳膊。
蘇晏一手拽著豫王的胳膊,一手揪住太子的腰帶,面無表情地盯著場中的「女」刺客,懷疑自己下一秒就要心梗發作。
豫王詫然看他:「怎麼?」
蘇晏氣若遊絲道:「別管他,讓他走吧。」
太子有些不滿:「那可是刺客!活的!小爺我要把她抓起來拷問。清河你可不要心軟。萬一她方才一劍把我傷了呢?你就不心疼我?」
「心……疼。」蘇晏咬牙,「他要對付的是衛浚,牽扯到你只是個意外,放他走吧。」
「我偏不放!」太子瞪他,「除非你給我個理由。你這麼護著這女刺客,怎麼,見色起意呀?」
豫王好整以暇地道:「孤王也想知道理由。」
蘇晏胸悶得幾乎透不過氣,呻吟般微聲說:「他是我家小妾……」
太子傻眼了。
豫王的哂笑僵在嘴角。
「女」刺客腳底一個打滑,險些撞上金不嘆的飛刀。他揮劍盪出一圈氣浪,趁機縱身而起,足尖在檐角牆頭幾下輕點,像一隻極兇猛靈活的梟鳥,飄掠而去。
衛浚的傷口被人七手八腳壓著止血,痛入骨髓,哀嚎不斷,神思逐漸模糊。在失去知覺前一刻,他惡狠狠地想:蘇晏,你死定了!
第六十四章 只怕你要翻船
眼見衛浚昏死過去,侯府隨從們手足無措。管事忙組織人手送侯爺就醫,然而衛浚傷重不宜搬動,即使命人去請大夫,驅馬來回也要一個多時辰,到時黃花菜都涼了。
靈光寺主持繼堯帶著寺中的醫僧,聞聲趕來。醫僧見衛浚傷處切口平整,建議用火燎法,將開鍋的油脂燙在傷口,使脈管焦縮,應急止血見效很快,只是過程劇痛無比。
大管事見衛浚人事不省,沒奈何只得拍板拿主意,就用火燎法。
治療時,衛浚從昏迷中被燙醒,慘叫連連,頃刻又痛昏過去,有如身在地獄。
另一間客室中,朱賀霖在內侍們的服侍下,洗去頭臉血污,換了身新衣裳,聽見鬼哭狼嚎聲,嘀咕道:「老王八,死了算。」
轉頭看蘇晏坐在桌旁沉吟,伸手戳了戳他胸口:「蘇清河!」
「……啊?」
「你何時納的小妾,怎麼之前從未告訴過我?」
小鬼顯然心裡很不高興,繃緊臉皮,嘴角往下撇,眼底浮動著鬱悶與煩惱,又因為強烈的自尊心,不願被人窺破,勉強維持住一副假裝平靜的表情。
看著朱賀霖稚氣猶存的面容,眉眼間掩不住的忐忑灼然,蘇晏忽然心弦一松,微笑道:「一時心急,當下三言兩語又說不清,這才矯言謊稱是我家小妾,還望小爺與王爺恕罪。」
「不是?」朱賀霖目光乍亮,嘴角也輕翹起來,「那你為何要護著她,不許四王叔出手,也不許我下旨緝拿?」
「他是個苦命人,又與我有些機緣與瓜葛,視我為恩公,我又怎能見死不救。」
豫王在旁,用紗布重新包紮自己的手掌。聞言眼神一虛,回憶起那夜在王府中交過手的黑衣蒙面人——那人身形輕忽靈詭,劍法迅疾如電,與今日這女刺客儼然有七八分相似,不是同出一門,就是為同一個人。黑衣蒙面人與他交談過,的確是個男子,言辭間對蘇晏極為關心敬重,想必就是此人了。
不知清河對他又是什麼想法?能拿「小妾」來打趣,想必兩人關係頗為親近……豫王不露聲色地琢磨著,手齒並用地給紗布打了個結,心裡嗤誚:總說我愛拈花惹草,你蘇清河招惹的人就少了?
莫說那不知名的刺客,且看小太子這副情竇初開的蠢樣兒,恨不得在額頭貼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連他都能看出來,難道他那精似鬼的皇兄會看不出?
這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朝內朝外,哪個是好拿捏的。官場尚可以長袖善舞,情場想要左右逢源,只怕你蘇清河終有一日要翻船!
豫王於嘲謔中,又隱隱生出了一股惱火:你要是肯接受本王,不與旁的人牽纏,本王自然也會傾心相待,護你周全,又怎會惹出今日的麻煩事!
……也罷,惹都惹了,你就好好看著,衛氏一族震怒反撲之時,你那位社稷為重的皇爺,還會不會替你遮風擋雨。
豫王沉沉地看了蘇晏一眼,將換下來的浸血帕子收進懷中,不打算還給他了。
那廂太子仿佛吃了顆定心丸,對蘇晏笑道:「救便救了吧,也沒什麼打緊。回頭衛家鬧起來,我們三個就一口咬定概不知情,他能怎樣。小爺還要當眾罵那老王八壞事做絕,才導致苦主上門尋仇連累我們哩!四王叔,你說對不對?」他轉頭逼視豫王,眼神中滿是威脅,大有一副「你若不同我串供,絕不輕饒」的小霸王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