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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質殿宮人眾多,這些官員們走到哪兒都有人亦步亦趨跟著,如果燃燒或掩埋血衣,不可能不被人發現,所以極有可能是被兇手換下來後藏在自己房間的隱秘處,等待風平浪靜再銷毀。
故而蘇晏決定利用這頓晚膳的工夫,一間一間搜尋。
他先將劉、賈兩人的房間搜了個底朝天,沒有可疑之處,又潛入兩位鴻臚寺少卿的房間,也是一無所獲。
只剩下崔錦屏和雲洗的房間尚未搜查了,蘇晏想了想,決定還是先搜雲洗的。畢竟這位仁兄恪守食不言的君子之禮,吃飯快得很,不比崔錦屏愛喝酒,至少要再拖兩刻鐘才回房。
更何況崔錦屏當時去找光祿寺的僕役買酒,有不在場證明。
雲洗的房間收拾得極簡潔乾淨,所有物件都端正擺放在應該在的位置,一絲不苟。房中燃過薰香,但餘味並不濃,是清幽冷冽的魏公梅花香,與主人的氣質相得益彰。
蘇晏不太相信雲洗是兇手,但仍認真檢查過房間,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他皺眉想著,莫非是我推測錯了?伸手拉開房門,與一身素衣的雲洗撞了個正當面。
雲洗怔了怔,問:「你來我房中做什麼?」
蘇晏心虛地垂著眼皮,見他荼白色衣擺上繡的一枝墨梅,寂寞孤寒,秉性高潔,腦海里想起一句詞: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見他不應聲,雲洗反手關閉房門,迫近一步,又問:「你明知我在大殿,不是來找人,那便是來找物了。何物?」
蘇晏被逼得後退一步,情急之下,鬼使神差地答:「我是來找碴的。」
「什麼?」
「就是那個……猹,許是從牆角豁口跳進來的,昨夜被我逮住一隻。那畜生專愛吃瓜,今日沒有瓜喂,它就不知跑哪兒去了。」
雲洗冷冷看他:「我這裡沒有瓜可吃。」
蘇晏忙拱手:「那我去別處找,不好意思叨擾了。」
他的指尖剛搭上房門,便被身後的人一把攥住手腕。
雲洗道:「你找的不是猹,是兇手吧?」
第三十五章 半夜挖了個坑
蘇晏心中暗凜,打了個哈哈:「說笑說笑探花郎秉性高潔,有如雲在青天水在瓶,誰能把你誤作兇手?再說,我自己如今這副處境,會被扣在東苑,估摸皇爺那頭還疑冰未泮,哪有心思找什麼兇手。」
那你倒有心思找猹。雲洗無聲道。
「——雲探花在說什麼?」
「未塵。這是我的表字,你可喚之,不必一口一個探花郎。」
既然他這麼說了,蘇晏也就不再客氣,畢竟這「探花」雖然比狀元榜眼好聽,但叫著叫著,總讓他想起小李飛刀,有點串戲……
「未塵兄方才說了句什麼,我沒聽清。」
「我說生出了緝兇的心思,不知清河可願同行。」
蘇晏有點意外,但再一想,倒也合情合理。軟禁僻地,不知何時能見天日,雲洗面上看著清冷如常,心底未必不著緊,與其等人來查案,不如自己把案子破了,那才是釜底抽薪。
他心念數轉,問道:「未塵兄可是有了什麼發現?」
「如今言之尚早。」
意思是,有發現,但還不確定?蘇晏還在揣測,雲洗打開房門,低聲招呼:「隨我來。」
他穿過半截走廊,拐過殿角,閃身進入一扇房門。蘇晏緊隨其後,意識到這是崔錦屏的房間,也是他唯一還沒搜過的房間。
關上房門,蘇晏轉身見雲洗站在屋子中央,左右顧視,從姿態到視線都生疏得很,不由笑道:「這種雞鳴狗盜之事,還是我來做吧。」
他像對之前那些房間,有條不紊、毫無疏漏地搜查了一通,並未發現任何蹊蹺。
「什麼都沒找著。未塵兄不妨說說,究竟發現了什麼,莫非與屏山有關?」
雲洗不吭聲,在床榻周圍尋找著什麼。蘇晏走過去,俯身貼近地面,在床底靠牆的幽暗處,隱約看見了一雙皂靴的影子。
「嚯,有雙鞋。這黑里藏黑的,險些沒看出來。」蘇晏說著,想找根長物去撥,一下子沒找著,乾脆袖子一擼,半個身子探進床底。
雲洗來不及阻止,伸手捋到一把袖尾。蘇侍讀只余腰身和雙腿露在床架外面,風流才子的形象全無,他看著卻嘴角微挑。
蘇晏指頭勾住靴筒邊沿,拽出來,起身拍打外衣上的灰塵,朝雲洗赧然一笑:「風度盡失,讓未塵兄見笑了。」
他正要拎起皂靴檢查,雲洗道:「等等——」
說著抬手,用袖口輕輕抹去他鼻尖上的灰塵。
蘇晏見雲洗的素白袖子上多了一點污漬,雖只是一小點,但因為對方太過潔淨,看著就格外突兀和扎眼,心裡更是過意不去:「未塵兄喜潔,何必為我污了袖,只需告知一聲,我自己擦便好。」
斷都斷了,還怕污麼……雲洗默然。
「這是崔狀元昨日穿的靴子。」他沉聲道。
蘇晏前後端詳,又看靴底凹凸的紋路,發現積了不少黑泥,其中夾雜了草葉的碎片。指尖輕碾,黑泥尚有些濕意,碎葉也還新鮮。
「這泥是腐泥,林子潮濕處才有。射柳場上青石鋪地,宮道與殿內更是沾不到土。再說,昨兒個白天沾的泥,到眼下早該幹了才是……昨夜又沒下雨,屏山這是去哪兒閒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