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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賈尾隨其後,鐵核桃在手上盤得鏗然作響,嘴裡仍在絮叨:「不過在下有兩件事不明——只要蘇十二跟你走,你就會為他去殺弈者大人,是不是真的?還有,最後你們在耳語什麼?」
沈柒猛地停下腳步,右手拇指將繡春刀的刀鐔向上推開。「沒人告訴過你,我殺過守門人?」他語氣森冷地道,「因為那廝廢話太多,還非說自己不是嘍囉。」
商賈在殺氣中打了個哆嗦,寒慄爬上後背。
這個姓沈的錦衣衛殺過守門人,還對弈者大人出言不遜,但弈者大人卻不以為忤,吩咐他哪怕犧牲京城內外的最後一批暗樁,也要把人安全帶回來。
能得弈者大人如此看重,絕非普通角色,自己是腦子進了水,才去捋對方虎鬚?商賈忙將鐵核桃往懷裡一揣,閉緊嘴,再也不說話了。
「阿追,我們回家吧……」
荊紅追抱著虛弱的蘇晏,向東疾掠過重重屋脊。雨勢漸弱,他邊將輕功催發到極致,邊低頭對懷中人說:「大人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家了。」
蘇晏的視線從風帽與他衣襟的間隙望出去,投向黑沉沉的夜空,翕動滿是血痂的嘴唇,無聲地喚道:七郎。
七郎,其實我是想問——倘若我從未在這個世界出現過,對你們而言,會不會更好?
相見便相知,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第348章 你竟對我下套
(前一章訣別戲份增補了千字,如果刷不出,可以清理一下緩存。)
朱賀霖親率騰驤衛與火器營,在大時雍坊搜捕了半夜,在天快亮雨停之時,發現了河邊戲台下方被火藥炸開的密道。
緣著密道追去,另一端開口在宜北坊,西側就是外城廣寧門。
搜索外城與盤問守軍未果後,騰驤衛指揮使龍泉無奈稟呈皇帝:欽犯沈柒在賊人的接應下,通過真空教遺留下的地道逃走,恐已離開京城。
朱賀霖面沉如水:「你帶隊在京城繼續搜捕。另外命順天府畫影圖形,張貼各府,並發下海捕文書,全國通緝。」
龍泉奉命自去操辦不提,此刻一名御前侍衛匆匆趕來,向皇帝低聲稟報了幾句。
朱賀霖頓時變了臉色,淋濕的外袍也來不及換,躍上馬背便朝城東黃華坊疾馳而去。
但見一大隊金吾衛,浩浩蕩蕩地追著匹馬狂奔的皇帝,唯恐聖駕有失。追到了位於黃華坊的蘇府門外,見皇帝直接破門而入,他們不敢舉隊闖入閣老府邸,便大部分守在外面等著,只御前行走的十幾個心腹侍衛跟進去。
朱賀霖一路熟門熟路地衝進主屋,在外間正好遇見端著空藥碗的蘇小北,當即問道:「清河沒事罷?他是病了,還是傷到了?」
蘇小北雙眼赤紅,顫聲道:「大人咯了血,是被追哥抱回來的,進門又吐了一次,膽汁和著血沫……」
朱賀霖不待他說完,就一頭扎進了裡屋,直奔床榻邊。
床上一團蠶絲被裹著個人形,只在枕上露出烏黑的長髮與一張粹白的臉,眼睫緊閉。荊紅追坐在床前踏板上,握著蘇晏的手腕,真氣如平緩細流,源源不斷地輸入他的脈門。
朱賀霖急問:「他怎樣了?」
荊紅追沉聲道:「七情傷。我已餵大人吃下你給的藥丸。」
朱賀霖想起之前清河以為父皇駕崩時的情形,猶有餘悸:「這次為何會到咯血這麼嚴重?!」
「咯血是因為食道與胃都有破損。」荊紅追神色些黯然。他於武道已是宗師境界,體內真氣渾厚且時時自生,輸出的這一線真氣量少而緩慢,哪怕連著幾天幾夜不停頓也遊刃有餘。這股黯然之色更多是來自於心情。
他皺眉道:「其實大人臟腑間的這些破損並不嚴重,真正嚴重的是情志失調,引發體內陰陽紊亂。若不及時調理,恐傷元氣與根基,導致日後百病叢生,甚至……」
「甚至什麼?」
「甚至可能折損壽元。」
朱賀霖驚道:「那就趕緊調理!太醫!我馬上叫太醫全都過來會診,該怎麼吃藥,怎麼治療,趕緊的!」他語無倫次地說著,竟不顧皇帝威儀,親自跑出屋門吩咐庭下侍衛去叫太醫,旋即又折返回來,小心地撥開一角被面,側身坐在床沿。
低頭端詳蘇晏失去血色的臉,朱賀霖緊張兮兮地將指節放在對方鼻端感受呼吸,被荊紅追狠狠瞪了一眼,方才強忍心中焦灼,舉止鎮定下來,問道:「清河昨夜……遇見沈柒了?」
荊紅追微微點頭。
朱賀霖含怒道:「那個殺才對他說了什麼,把人刺激成這樣?」
荊紅追手搭脈門,閉目不答。
朱賀霖咬牙:「你不說,我也能猜到。混帳東西,我昨夜在北鎮撫司就該讓火器手亂銃齊發射死他!」
枕被間,蘇晏長而零落地吸了口氣,緩緩睜眼。朱賀霖想握他的肩頭,半途又收回來,隔著被子摸了摸,小聲問:「清河,你有沒有舒服點?」
蘇晏輕聲道:「讓皇上擔心了。」
朱賀霖不由得喉頭一澀:「你生我氣?因為沈柒?」
「臣沒有。」
「這裡沒外人,你卻叫我皇上。」
蘇晏虛弱地扯了扯嘴角,改口道:「讓小爺……賀霖擔心了。」
朱賀霖這才鬆了心弦,曲指輕撫他的臉頰:「聽說你回府時昏迷,可把我擔心壞了!如今醒了就好,一會兒讓太醫給你會診,好好吃藥調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