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斡丹心悅誠服地稱是。
「況且,不是我出面,如何能釣出靖北將軍這條大魚?」阿勒坦遙望南方,眼神中燃燒著掩不住的凜冽戰意,「十幾年前,我還是幼童時,他便已名動邊陲,有戰神之稱。靖北軍與韃靼部的幾場戰役,父汗說給我聽,使得年幼的我熱血沸騰。如今我親自來戰他,看他是寶刀未老,還是浪得虛名。」
斡丹亦是鬥志昂揚,笑道:「我們派出的斥候已探明,靖北軍的前鋒黑雲突騎,渡河後的確是向著雲內城的方向急行而去。看來之前我們藉由霍惇手下拋出的情報,對方已經相信了。什麼戰神,不過如此。」
阿勒坦往他背上又抽了一記:「不可輕敵!驕兵必敗。」
斡丹連連稱是,想了想又問:「莫非阿勒坦覺得,那個霍惇的供詞並不可靠?」
阿勒坦面上不動聲色,只說了句:「用兵之道,虛虛實實,誰能說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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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天色依然沒有放晴,濃雲密布,連個夕陽的光影也看不見。
不遠處的城池輪廓也顯得黯淡破敗,灰撲撲的仿佛要融進黃土丘陵的背景里去。
斡丹帶著一隊斥候打馬回來,對阿勒坦稟道:「雲內的拓跋氏奉了軍令,將所要繳納的糧草拉到城門外,隨我大軍取用。」
他湊近幾步,壓低了嗓音:「雲內城看起來很平靜,探查過方圓十里,也沒有任何動靜。你說那個靖北將軍是不是腳程太慢?」
阿勒坦道:「試試不就知道了?」說著,親自上前去,接見攜手下與家眷在路旁等待面君的雲內城主。
斡丹帶侍衛隊拱衛著阿勒坦,小心提防周圍可能出現的突襲。
糧草足足有十車,在路邊排了老長,阿勒坦驅馬靠近最末端的一輛,命人解開綑紮的繩索、掀開油布檢查,發現的確是上好的草料與豆餅。
阿勒坦逐一巡了一遍,走到第三輛馬車附近時,離等候在城門前的拓跋氏首領已經很近了,可以看見對方低垂的腦袋上所戴的狐帽。
騎兵照例去掀糧車上的油布,驚變陡生,一支火箭從城門上方的城樓激射而出,如流星拖曳著焰尾,扎入糧車上。
糧草立刻被點燃,同時引爆了藏於其中的火雷,轟然炸開,緊接著鄰近的幾輛糧車連環爆炸,火焰沖天!
來了!阿勒坦瞳孔一縮,俯身躲過濺射的火團,瞬間提升馬速,腰間彎刀出鞘,向著十幾丈外的拓跋氏首領衝去。
只見那首領抬起頭來,狐帽下是一張韃靼人的臉,緊張得滿頭大汗。此人尚且來不及逃走,就被一刀削斷首級,血濺三尺。旁邊瑟瑟發抖的家眷驚叫著四散,而偽裝成城主部下的突騎將士紛紛拔出佩刀,訓練有素地砍向阿勒坦坐騎的馬腿。
與此同時,雲內城門大開,黑色潮水般的騎兵從中湧出,向著阿勒坦與其所率的中翼軍前鋒衝殺而去。
阿勒坦大喝一聲:「來得好!」縱馬高高躍起,跳過了襲殺馬腿的利刃,旋身便是一刀。
他身後的前鋒中有一名騎兵吹響了牛角號,低沉的號角聲響徹寂靜平原,數萬中翼軍頓時從長蛇一分為二,以雁翅之勢合攏,包圍了整座雲內城。他們手上的箭矢同樣綑紮了火油包,以明火點燃後,流星雨似的飛入城牆中,很快將雲內城燒成一片火海。
城門被堵,城內的伏兵們一時出不了城,只能活活葬身火海。
不遠處的山丘上,蘇晏在親兵營的拱衛中,以窺筩觀察戰局。
「……果然被槿城料中了,阿勒坦早有準備。」他低聲道,「那麼阿勒坦又知不知道,除了最先湧出城門的突騎之外,城內根本就沒有伏兵呢?」
將衛長微生武想隨主將上陣殺敵,但因護衛的是自己發過誓要聽命的監軍大人,也沒那麼遺憾了,一臉痛快地說道:「那個北蠻子不會料到,將軍伏擊的目標並非是他所在的中翼軍,而是最後方的左翼軍。這樣截頭砍尾,中間的右翼不知前後的情況,必定軍心生亂。」
「可是這些做誘餌的黑雲突騎人數不多,又被敵軍精銳包圍,只怕凶多吉少。」
「大人莫擔心,聽——」微生武將「瓮聽」扣在地面,示意蘇晏來聽。
蘇晏蹲下身來,只聽見轟隆隆的一片震響,比雷鳴更驚人,把地面都震得顫抖起來。「這是坦克……啊呸,是重裝騎兵?」
微生武面露得意之色:「靖北軍大多是輕騎兵,卻也訓練有一支重裝騎兵,人馬全部披掛精鐵戰甲,分為槍騎與弓騎兩類,尋常箭矢難以遠距離擊殺,除非用火器。」
「而北漠騎兵憑藉的是弓馬快利,幾乎沒有火器配備……」蘇晏喃喃道,「原來埋伏不僅不在城內,還不止一處。」
說話間,一支重裝騎兵已從埋伏的山谷間呼嘯著衝進戰場,憑藉長槍重甲來回衝撞,要將中翼軍的陣容衝散。
「阿勒坦!」斡丹邊護衛在主將身後,邊高叫,「我們中計了,先撤,援護後軍!」
一串血花濺在阿勒坦的臉頰,猩紅映著流金的眼瞳,鮮艷而狂烈。阿勒坦嘴角揚起些微弧度,喝道:「不,給我把這隊重騎兵釘死在這裡!靖北軍重建不過兩三個月,倉促間備不了那麼多重騎,都在這兒了!至於朱栩竟本人……不在此處,但我會好好招呼他。」
豫王率領埋伏在林野間的靖北軍發動突襲,把後方的左翼軍打了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