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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紅追怒視豫王,以利劍般的眼神罵道:大人關心則亂,你不勸阻,不為他安危著想,瞎鬧騰什麼?!
豫王權作看不見他,朝蘇晏展開的臂膀像一團狂烈燃燒的戰火:「過來,到我的馬背上來!」
蘇晏求荊紅追:「阿追,送我過去吧!槍彈聲這麼大,離遠了我說話他聽不見。」
荊紅追氣得暗中握拳,險些把劍柄捏碎,沒奈何地運掌一送,將蘇晏輕輕拋了出去。
豫王伸臂輕鬆接住,將人攬在身前的馬鞍上。蘇晏後背驟然貼到冰冷的鎧甲,打了個哆嗦,匆匆說道:「窮寇莫追,謹防有詐……」
「唔,」豫王低頭,用冒出胡茬的下頜磨蹭蘇晏的額角,「清河信不信我?」
「信是信,可是——」
「那就什麼都不必說。與我在一起就好,且看我如何……」迎面一支箭矢射來,豫王揮動槊尖輕易擊落,隨即縱馬搶身,一槊將那個偷襲的瓦剌騎兵刺了個透心涼。槊尖從胸口拔出時,噴射出的鮮血被飛舞的披風擋住,一滴也沒有濺到蘇晏身上。蘇晏用力抓住豫王攬在他腰身的手臂,緊張又安然,他聽見豫王遲來的後半句,「看我如何為你、為大銘贏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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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剌軍中,一名騎兵飛馳而來,操著北漠語大聲稟道:「尊貴的台吉,敵人中計了!敵將率部突進,追著我們誘敵的殘兵進入草原!」
瓦剌主將那張粗獷強悍,而又略顯疲憊的臉上露出笑意:「好,下令伏兵合圍,殲滅他們!」
話音剛落,又一名騎兵狂飆而來,身未近而聲先至,嘶聲大喊:「報——我軍兩翼突然出現大股銘國騎兵,正向我軍發動攻擊!」
瓦剌主將一驚:「靖北軍大部人馬都在這裡,兩翼哪來的伏兵?」
「是……是黑雲突騎!曾經橫掃烏蘭山的黑雲突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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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豫王以長槊指向前方左右兩側,對懷中的蘇晏說道,「他誘敵深入,我佯裝中計;他伏兵合圍,我兩翼包抄。將其中軍攔腰斬斷,使首尾不能相顧,再逐一擊破。清河,我們贏了!」
馬背上,蘇晏心臟狂跳得厲害,砰砰砰地撞擊著胸腔。他急促地呼吸著,指尖深深陷入豫王的手臂。
豫王似乎感受到懷中人此時海沸般的情緒,伸指捏住他的下頜,將他的臉扭向側方,低頭深吻的同時,以長長的披風覆住了兩人的頭臉。
披風一股子血腥味,但蘇晏並聞不到。他目眩神迷,神魂飛出軀殼,盤旋在這片屬於英雄的戰場上。
第364章 暴風雪落地前
蘇晏神志清醒後,羞愧得不肯把腦袋從披風裡鑽出來。豫王知道他特別要臉,安慰道:「放心,遮得好好的,誰也瞧不見方才我們——」
「閉嘴!」蘇晏咬牙,「這是戰場,你隨意分神,也不怕給流矢射死。」
豫王哂笑:「原來清河這般關愛我。放心,我有天地造化在懷,閻王爺也召不走。」
在「造化」徹底翻臉之前,豫王識相地轉了話風:「走,隨我去取瓦剌主將的人頭,軍功分你一半。」
「你瘋了?真想帶著我沖陣殺敵?你當自己是長坂坡趙子龍,我卻不是襁褓里的嬰孩,萬一拖累你……」
「你再說話,我就當著所有人的面親你了。」
呼嘯的風聲中,蘇晏悻悻然閉了嘴——這個朱槿城,打仗是真能打,炫耀也是真能炫,還特別隨心所欲。
他從對方握韁的手臂間向後探看,見荊紅追策馬緊隨,這才放了一半心,認為豫王眼下再怎麼胡鬧,至少還有個沉靜可靠、武學已臻化境的阿追可以兜底。
此刻,兩翼伏擊的黑雲突騎已將瓦剌的隊伍衝殺得七零八落、傷亡慘重。豫王一路以馬槊劈波斬浪,直奔正在潰逃的敵方將領而去。
對方坐騎乃是百里挑一的北漠良駒,人在馬上如魚游於海,眼看就要衝破包圍圈,深入西北方的草原腹地。
蘇晏有些遺憾:「此人頗通軍略,這次叫他逃回去,以後怕是還會捲土重來。」
「逃不掉。」豫王說著,從馬鞍旁取下懸掛的長弓,反手從身後抽出一支羽箭,搭弦瞄準,「清河可知我初臨陣仗是哪一次?」
蘇晏不假思索答:「你十二歲組建黑雲突騎,在烏蘭山腳遭遇二十倍於己的韃靼騎兵,以寡敵眾仍率部拼死戰鬥,最後在極限射程外一箭射殺了敵方將領的那次?」
豫王愉悅地勾起了嘴角,將繃到極點的弓弦又往後拉了拉,雙目如鷹隼般緊緊鎖定獵物,隨後霍然鬆手——
蘇晏幾乎沒看清那支箭矢飛行的軌跡,視網膜上的殘影轉瞬即逝,猶如幻覺。
但他聽見了聲音。
那仿佛不是一支箭射出去的破空風聲,而是天際的雷鳴與龍吟聲,是一介凡人以全部精氣神叩響「道」之玄門的聲音。
而它所產生的效果也近乎奇蹟——
尋常強弓高手,射兩三百步已是極限。而這一箭足足射出五百步距離,其力道依然能穿透皮革軟甲,深深扎入椎骨縫隙,箭尖破喉而出!
見敵方主將栽下馬背,靖北軍將士發出了震天的喝彩聲。
「瓦剌汗王已死!」
「阿勒坦死了!」
「將軍威武!將軍威武!」
豫王飛馳上前,來到倒地的敵將身旁,以長弓將面朝下的屍體翻了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