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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少卿抽了個「安定」。
靈武監的王監正臉也綠了,他把安定苑的官馬挑了又挑、賣了又賣,馬皮都扒了幾層,剩下的馬是什麼德性,能不清楚?當即也叫道:「這個也不行!薛大人吶,趕緊換簽吧!」
薛少卿對監苑官馬的品相也頗有耳聞,忙從善如流,對隔壁賽道的茶馬司代表隊說:「換不換?『安定』好啊,至少比你手中的『開城』強!」
呸!茶馬司大使心道,你們兩監六苑的官馬養成了什麼德性,誰不知道?「安定」和「開城」還不都是一路貨色,連累我們也要倒霉。我們茶馬司雖然馬不多,但好歹也是與北夷、西番互市得來的,就算拿的都是人家的淘汰貨,也比你們養的官馬強!
許大使怒目而視:「不換,『開城』就『開城』!」
薛少卿找了一圈,簽沒換出去,又回到原地,苦哈哈地對李寺卿道:「李大人,我看你也在發愁,不如我們交換?」
李寺卿猶豫地看著他手裡的簽,不死心地問下屬:「誰知道『安定』的馬如何?」
下屬支吾片刻,最後跟他交了底:「都一樣啊,李大人。這麼說吧,有牧軍編了歌謠,說『騎驢騎牛騎野豬,也別騎六苑的馬』……」
播報員大嗓門響起:「各代表隊注意了,比賽要求是人馬同時抵達終點,跑不動就下馬牽,牽不動就拖,實在拖不動,那就馱。不是馬馱人,就是人馱馬!總之無論如何,必須連人帶馬到終點。如若棄馬而逃,錦衣衛廷杖伺候!」
李寺卿手一松,籤條啪嗒落在了地上。
第123章 簡直不是個人
清水營的軍民見識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奇葩賽馬會。
賽道起點處的六匹馬,儘管已經是參賽選手從馬群中千挑萬選的,矮子裡面拔高個,依然瘦骨嶙峋到了風吹就倒的程度。
一半的騎手剛爬上馬背,馬兒便搖搖欲墜地晃了幾晃,四蹄發軟直想往地上趴。騎手只好使出渾身解數,摸馬頭順馬鬃拍馬屁,就巴望著馬兒給點面子,能堅持撐到終點,哪怕慢如烏龜也認了。
清平苑囿長閆昌因為馬術不錯,被苑馬寺官吏們趕鴨子上架,當了個人賽第一棒。他身形乾瘦,爬上馬背後,那馬儘管四腳打顫,但還是馱住了。
他不由暗呼運氣,小心拉著韁繩,也不敢太催力,慢悠悠地往前遛,倒給他一騎當先地跑了大半圈。
經過看台時,他油然生出了點得意,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首座上的兩位上官。
魏巡撫他有幸見過一次,自是認得,眼下正指著他,轉頭對旁邊的御史大人說著什麼。
莫非是在褒揚我領先於眾人?閆昌竊喜。
而新來的蘇御史倒是從未見過,他定睛細看,對方唇紅齒白,很是年輕俊秀,又覺得有些眼熟,只一時想不起來……
蘇御史端起茶杯啜飲。
閆昌猛地想起來:茶……松蘿茶!一個自稱姓蘇的公子哥,用盒松蘿茶當敲門磚,誆言要在清平苑買馬,結果狠狠涮了他一把,叫他辛苦藏起來的五百匹馬被寧夏衛的張千戶一卷而空,最後落了個馬財兩失,雙手空空!
——那個殺千刀的騙子蘇三郎,可不就生得這副模樣?!
騙子……御史……他這是被人給釣了魚?完蛋了,姓蘇的什麼都知道,會如何懲處他,他這條小命還能不能保得住!閆昌面如土色,整個人驟然塌了架子,連帶身下的瘦馬也失去平衡,前蹄一折,跪了下去。
閆昌在地面摔個灰頭土臉,生怕被台上的蘇御史看清自己的模樣,低頭用力拉扯韁繩,想讓馬匹站起來繼續跑。
這匹馬本就瘦病,又被鐵嚼子扯得嘴疼,乾脆直接撂挑子,連後腿也跪下來,賴著不走了,從鼻子裡呼哧呼哧噴氣。
閆昌大急,又是拽籠頭,又是抽馬臀,折騰了半晌,仍沒能讓馬站起來。
看台上,蘇晏用杯蓋撇著浮葉,好整以暇地俯視他。
閆昌拉不動馬,急得滿頭大汗,又見蘇御史如此神情,後脖子都涼了。
靈武監的監副李四後來居上,騎著匹脫毛癩痢馬慢吞吞經過,忍不住開嘲:「喲,閆囿長。方才不還跑得挺快的麼,怎麼這會兒就泄氣了?後勁不足啊你那馬,看來本場個人賽的第一名歸我了。」
閆昌正心亂火急,回罵:「你那癩痢馬都爛到皮了,保准遛不滿一圈就要撲地,走著瞧!」
李四嘿嘿笑,正要超過奮力拽馬的閆昌,卻聽看台上傳來一個清越的聲音:「喂,那個碰瓷兒的,你腦門上腫包好了沒?」
他心底一驚,抬頭,與哂笑的蘇晏正正對上眼,陡然想起——這不正是他在大街上躺地裝腿折,想訛人十兩銀子時,馬車裡的那個公子哥麼?
銀子沒訛成,反倒被對方的侍衛倒吊在二樓晾衣杆上,腦門都踢腫了!那公子哥看著文秀,張口閉口就是割蛋,兇殘得很吶!
後來在王監正的忽悠下,他好容易甩脫了這位太歲,本想自認倒霉就算了。怎料對方竟然是朝廷派來的監察御史,這下可好,別說蛋,怕是腦袋都要不保!
李四朝御史大人擠出個極度扭曲的諂笑,馬鞭在馬臀上狠抽,鴕鳥心態地想著儘量遠離對方。
誰想癩痢馬受不得激,腰一塌,腹部骨碌碌鳴叫,開始往外噴稀屎。邊噴邊甩尾巴,把稀屎不僅甩得李四滿身,連帶旁邊的閆昌也遭了殃,兜頭糊了一大泡,撲面惡臭熏得他險些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