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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坦朝蘇晏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麼,昂首闊步離開了麵館。
荊紅追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才歸劍入鞘,說:「此人絕非普通馬販,故意隱藏身份,想必另有所圖,大人聽我一句勸,不宜和他走得太近。」
蘇晏頷首道:「你說得都對。」
後半句的意思是,但我不一定會聽。荊紅追無奈地看他,胸口湧起一股邪火:「大人如此任性,可是吃准了屬下無論如何都會替大人兜底?」
蘇晏假做驚奇看他:「喔,你竟不給我兜底?莫非被阿勒坦說中,你還想爬到我上面來?」
荊紅追心底又是嘔血又是躁動,把牙一咬,破天荒給了蘇大人個冷臉,轉身走了。
這下換蘇晏一怔,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跟上,又開始哄自家侍衛:「哎呀,我開玩笑的,再說,又沒不讓你爬。我不是說了嘛,誰還沒有點雄心壯志,就算你真爬到我上面,我也不會怪你的……」
荊紅追板著臉往前走,但步履明顯慢了下來,愁腸百結地嘆口氣。
與此同時,褚淵和高朔帶著倖存的錦衣衛與五百名精兵,日夜兼程趕路,距離靈州清水營還有兩日路程。
第102章 風中有血腥味
阿勒坦回去後,和手下的瓦剌漢子們商議了半天,決定化零為整。每個人帶著十幾匹馬,利用這拖延來的兩日時間,悄悄離開清水河草場,這樣縮小目標,可以混在進出城的商販里,不容易被守軍察覺。
而阿勒坦自己則率五六個人留在原處,與剩下的小部分馬匹一同作為障眼法。
待到兩日後開市,征馬官若仍要強行低買,只能買到剩下的一二十匹,他的損失也不大,轉移出去的馬匹可以換個地方繼續賣,只是路上草料與腳力多損耗一些。
若到時能把價格談上去,轉移出去的馬匹再弄回來就是了。
大家都覺得這法子雖然麻煩些,但目前也找不到更好的,於是都同意分批轉移。
第一日順利走了近半數人馬。到了第二日,一名趕馬的瓦剌漢子意外撞倒了城門口的架子,被守軍發現蹊蹺,上報給了駐軍營地。
其時,靈州參軍霍惇正與陝西行太僕寺卿嚴城雪一同喝茶。聽聞守軍所報後,嚴城雪率先反應過來,將茶杯重重一擱,怒道:「這是要逃征!本官對這些韃子已經夠客氣、夠容忍的了,派人好好地同他們商量,沒想他們卻對我大銘官員欺之以方,一邊使緩兵之計,一邊把馬匹全都轉移出去。都說蠻人無信,果然如是!」
霍惇給他又斟了杯茶,笑勸:「幾個不開化的蠻子,也值嚴大人生這麼大的氣,簡直抬舉了他們。既然他們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讓我親自帶兵去拿下這些蠻子,押過來給你隨意處置。」
嚴城雪聞言臉色好轉不少,見霍惇起身,又道:「等等!就這麼出兵抓人,瓦剌部事後知道了,恐要出面討說法。我聽說,瓦剌首領近來與朝中頗有往來,聖上似有招攬之意,屆時若被人參一本『欺凌藩屬』,與你名聲仕途不利。須得師出有名才好。」
霍惇聽了,面上笑意更深:「嚴大人替我考慮周全,足見愛護之心。」
嚴城雪瞪了他一眼:「我是怕你魯莽行事,牽連到我!」
「是極,是極!那麼還請嚴大人拿個主意?」
嚴城雪慢慢呷了口茶,說:「白虎堂。」
霍惇與他十多年深交,彼此脾性喜好都摸得熟透,知道他好讀水滸,這是用了高俅誘林沖攜帶兵器進入軍機重地白虎節堂,將其問罪的典故。
而清水營的西城也有這麼一處軍機重地,是兵部所設的議事處。作為河東長城邊事的指揮中心,總制三邊的官員在此議事,若是無關人士攜兵闖入,按律可以拿下當堂問斬。
嚴城雪起身,撣了撣衣袖,「我這便派征馬官去請『林教頭』。此人披金戴玉,想必是瓦剌貴族,我不僅要吃下他帶來的這批良驥,還要拿他做肉票,讓瓦剌部交馬來贖人——贖金也不必太多,交給八千一萬匹的,也就夠了。」
霍惇大笑,贊道:「嚴大人真乃惡霸也。」
兩人關係親密,這點調侃嚴城雪並不放在心上,反問:「你有意見?」
「絕沒有。也不敢有。」霍惇握了一下他冰涼的手指,說,「我這便去安排人手,只聽你一聲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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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河草場,阿勒坦遠遠見一隊兵卒策馬狂奔過來,便猜到暗中轉移之事敗露,面上沉沉,只將手按在腰間彎刀的刀柄上。
對方走近後,征馬官下了馬,臉色倒比之前好了點,雖然還是臭臉,但卻少了頤指氣使的傲慢。他對阿勒坦道:「都說買賣不成仁義在,何必做得如此難堪?再說,又不是不讓你還價,不妨坐下來慢慢談。」
阿勒坦見他變了態度,心裡有些狐疑,說:「市價是每匹一百斤茶葉,我也沒貴買。要是還開個七八十斤的價格,就不必再談了,我很難向族人交代。」
征馬官嘆氣道:「你難我也難。朝廷每年都有買馬、征馬的指標,可撥下來的銀子就那麼點兒,是恨不得一個銅板掰成兩半使。再說,我們這些跑腿的也得吃飯不是?還是各退一步,萬事好商量。」
阿勒坦身旁的一個漢子用瓦剌語說:「公銀不夠買馬,就夠他們貪污、吃回扣?這些銘國人個個虛偽得很,嘴裡沒一句實話,不能信,不如讓我直接砍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