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頁

　　  然而，門外的東西似乎不願給謝道年聽話的機會。

　　  那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響，簡直跟撓門差不多了，謝道年有點懷疑，照這樣下去，這扇門能堅持多久。

　　  正這麼想著，門的下方出現了一道裂紋，隨後裂紋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如蜘蛛網般密布，最後，門的碎片炸開，門上出現一個約有碗口大小的洞。

　　  謝道年靜靜地看著從洞裡擠進一隻面目猙獰令人噁心到恨不得能把胃酸都吐出來的烏黑生物，竟異常的冷靜。

　　  說這玩意兒是「生物」也不太準確，更確切地說，這像是用幾塊腐肉隨意拼接在一起的混沌一樣的東西，沒有頭也找不到身體，渾身上下散發著惡臭，讓人想到世間一切最陰暗、最滲人的詞彙。與它相比，那些青面獠牙的厲鬼簡直像天使一樣。

　　  混沌生物半卡在門洞裡，抬起臉——姑且稱那一團亂七八槽絞在一起的肉塊是臉，對著謝道年的方向，發出「嗚嗚」的怪叫聲。

　　  謝道年不動聲色，慢慢後退，目光在四下逡巡，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以作為武器的東西。

　　  雖然不知道這團東西究竟是什麼，但直覺告訴謝道年，這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見到他，那混沌生物似乎變得興奮起來，「滋溜」一下將剩下半截腐肉從門洞裡擠出來，口中的怪叫聲愈發響亮，加速朝謝道年滾過來——它沒有手和腳，用滾比用爬更為準確。  

　　  周圍並沒有什麼能湧來防禦的東西，宋瀾的房間太乾淨了，以至於除了必要的家具外什麼都沒有。眼看著那團混沌離自己越來越近，謝道年額上沁出細細的汗，被逼至書架與床之間的牆角。

　　  後背抵著冷冰冰硬邦邦的牆體，至此，他再無退路。

　　  混沌生物愈發興奮，怪叫著一躍而起，黑色閃電一般朝謝道年撲來。

　　  「轟隆隆」連續不斷的響聲伴隨著書架倒下的動作，數不清的書本搖晃著從架子上滾落，狠狠地朝那混沌生物砸去。

　　  怪叫聲中斷了，等塵埃落定，只有一地狼藉的書山。

　　  謝道年長吁一口氣。

　　  但不等他把這口氣吐完，胡亂堆積著的書山頂動了動。謝道年眸色一沉，緊緊盯著那一處，直到看到一團混沌的黑色從層層書冊中鑽出，大概因為被書櫥給砸中，身上有幾處凹陷下去，模樣比剛才更令人作嘔。

　　  腐肉搖晃著、怪叫著朝謝道年的臉撲來。

　　  謝道年下意識閉上眼，伸手擋了一擋。

　　  預想中的疼痛感並沒有襲來。

　　  怪叫聲不見了，惡臭味也消失了，除了自己激烈如擂鼓的心跳，謝道年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感受到。  

　　  謝道年怔怔地睜開眼，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唯一不同的是，一道燦然的金光從自己的手掌中散發出來，在謝道年的注視下，慢慢變淡，直至消失不見。

　　  屋內又恢復了原先的寧靜，若不是滿地的書冊提醒著，謝道年真要以為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一場奇幻而驚險的噩夢。

　　  謝道年的嘴角抿成了一道直線，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紋路清晰的手掌，又垂下眸，掩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緒。

　　  「這是……發生什麼了？」宋瀾一臉震驚地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地瞟了瞟那扇漏了一個洞的門板，又掃了掃滿地的書籍，目光最後落在謝道年臉上。

　　  他這才走了半天，這屋內怎麼跟經歷了一次激烈的大戰一樣？

　　  見謝道年不說話，宋瀾有些急了，邁大步疾走進房，跨過層層的書山來到謝道年面前，拉住謝道年的手腕，又問了一次：「究竟怎麼了？」

　　  他拉的正是自己之前冒著金光的那隻手，謝道年下意識就把宋瀾的手甩開。

　　  兩人皆是一怔。

　　  「抱歉，」謝道年反應過來，眼底閃過一絲歉意，不等宋瀾說什麼，便搶先一步道，「宋宋，現在我腦子裡有點亂，你能不能先不要跟我說話？」  

　　  宋瀾呆呆地看著情緒不大對勁的謝道年，幾秒後微微點頭：「好，你先冷靜冷靜，我去外面等你。」

　　  說著宋瀾轉身就要走，冷不防腰上一緊，被兩條結實有力的手臂緊緊錮住，隨後後背一熱，謝道年跟著貼了上來。「別走。」他的嗓音略微嘶啞，透著幾分令人心疼的味道。

　　  謝道年的頭髮無意觸碰到宋瀾的後頸肉，有點癢，像羽毛輕撓著心底，酥酥的麻，又撩人得緊。

　　  宋瀾不敢動彈，任由謝道年抱著自己，兩條眉毛不由搭在一起。

　　  兩人的姿勢不知維持了多久，還是謝道年率先開口，他抬起頭，輕聲叫著宋瀾的名字。

　　  宋瀾也低低低回應了一聲。

　　  謝道年又連續叫了好幾聲宋瀾的名字，宋瀾都一一應著，沒有半點不耐煩。

　　  「宋宋，今天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謝道年把下巴搭在宋瀾的肩上，溫熱的氣息吐在他的耳畔，分外撩撥人心。

　　  宋瀾心尖一顫，努力使自己忽略四肢的酥麻感，集中注意力說：「我找了幾個朋友，有的答應會幫我去找閻羅求情，不過還不能確定一定就能成功。」

　　  謝道年停頓了幾秒，輕嘆一聲：「我覺得，我也許有答案了。」

　　  「什麼意思？」宋瀾瞪大眼睛，扭頭看謝道年，卻忘了兩人本就站在一起，這麼一來，他的臉直接就貼近對方的臉。兩人額頭對額頭，鼻尖對鼻尖，彼此能感受到對方灼熱而急促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