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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法子?」她看著聞盛,聞盛眼神一如從前,令人看不透。
「殿下曾被太后撫育過幾年,過些日子是太后生忌,殿下大可以報答太后養育之恩為由,自請去皇陵為太后守孝一年,聊表孝心。」他淡淡開口,「陛下孝順,即便心有不滿,也不會說什麼。以及,三公主……」
三公主本就針對她,倘若她好好利用,會是個助力。
楚雲仍舊看著他的眼,他怎麼會注意太后生忌……
她沒問出口,有些話似乎問出來就沒意思了。楚雲欠身行禮:「多謝大人。」
說罷退開,月色在不遠處守著,見她眼眶還有些紅,似乎是哭過。月色回頭看了一眼聞盛,聞大人正朝她們的方向看來。
月色扶住楚雲胳膊,小聲道:「公主的話可說完了?」
「嗯。」她抬手掩住口鼻,又輕聲咳嗽。
「那咱們回清瀾殿吧。」
「好。」
聞盛看著那道單薄背影漸行漸遠,不知道她是怎麼做的,但似乎還不算無可救藥的蠢。
五公主離開京城那天,沒幾個人知曉。一輛輕便馬車停在城門口,只有鍾敏來送。她本就沒什麼伺候的人,這一次也只帶了月色去。
鍾敏面露不舍:「阿雲,皇陵條件悽苦,你身子不好,定要多注意身體,千萬保重。」
楚雲點頭,甚至有一點欣喜,她終於可以離開這座四四方方的宮城了。
鍾敏還有旁的事,不能待太久,告過別便得走了。楚雲揮手告別,讓她不要擔心自己。
街上人來人往,行人步履匆匆,甚至沒人注意她們。楚雲視線眺向遠處,還在等一個人。
不遠處的酒樓上,點思顯然注意到了楚雲視線,道:「公子真不去送送五公主嗎?」
「不必了,左右……」想必也不會再見了。
大昭有兩處皇陵,先帝時曾遷都一次,從前的都城在簡陽,那時被朝臣們強烈反對,可先帝鐵了心要遷都。先帝老了之後,卻又覺得自己愧對列祖列宗,決意要將自己的屍骨葬入簡陽皇陵。而太后呢,與先帝鶼鰈情深,自然也選擇了葬入簡陽皇陵。當時還頗為耗費人力物力。
皇陵本就條件艱苦,一個不受寵的公主自請去守皇陵,幾乎沒有回來的那一日。
這其中的利弊大抵楚雲不知道,聞盛也沒點明。
車夫再三催促:「五公主,咱們得啟程了,否則天黑之前就趕不到驛站了。」
楚雲依依不捨地張望,「再稍等片刻吧。」
月色知道她在等誰,但月色想,那位大人顯然沒什麼想法,否則怎麼會願意讓她們公主去守皇陵呢?
去了皇陵,雖說解了燃眉之急,可何嘗不是一個更大的火坑?
「公主……」算了吧。月色幾乎要說出這一句了,可話音未落,只見楚雲忽然跳下馬車,朝某處奔去,月色都沒反應過來。
楚雲遠遠看見了那抹身影,她在萬千人海中也能一眼認出那道身影。
她氣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心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了,說話的時候卻還得克制住,因此帶了些顫音:「我……我可以給你寫信嗎?」
第14章 「殿下說想看紫緣花,微……
聞盛看著眼前微彎著腰調整氣息的少女,因為要去給太后守陵,她只穿了身素色的衣裳,頭上什麼珠翠拆環也沒戴,只簡單挽了個髻,脆弱而潔白的脖頸,素麵朝天的一張臉已經很勾人心魄。
必須承認,她很動人。
聞盛抿著唇,看見她額上細碎的汗,一聲大喘氣後抬起頭來,那雙天真中帶些嫵媚的眼看著他,帶些期盼,又帶些膽怯。又或許是羞怯,為她前幾天的直白告白而羞怯,也怕被他拒絕而膽怯。
最好的回答是不可以,她是大昭的五公主,而他,是野心勃勃的暗狼。
可是對上她的眼,卻又在想,答應她也無妨,不過是寫封信。吊著她吧,一個漂亮卻沒本事的女人,會成為很好的一把刀。
何況她還說,傾慕他。傾慕更是很好的一把刀,感情是最好利用的東西了,也最不需要本錢。
只需要,沒有良心。
聞盛早沒了良心的。
「可以。」於是他這麼說。
那雙天真但不甚熱鬧的眼睛一剎那被點亮,好像漫天大雪裡,沒能被雪掩蓋住的一枝紅梅,在茫茫純白里兀自地紅。
「多謝大人。我走了。」楚雲這麼費盡力氣,只是為了問這麼一句,和他告別。
在她眼裡,他願意答應,說明……他至少是願意接納她的。因為前提是,她已經向他說過傾慕。
楚雲心滿意足。
她回到車上,被月色扶住,月色替她擦汗,有些埋怨:「公主怎麼跑得這麼急?」
楚雲搖頭,從帘子一角還看見聞盛的身影。他還沒走,他在送她,是嗎?
月色把帘子放下,對車夫道:「走吧。」
馬車悠悠地行駛起來,盛京的一切都變得遙遠,那個身影也變得很遙遠,到最後,連城樓也變得很遙遠,什麼也看不見了。
千山萬水,萬水千山,她已經開始期待給他寫信。
走走停停的,終於在半個月後抵達了簡陽皇陵所在之處。皇陵地處偏僻,條件艱苦,得知不受恩寵的五公主來,也只是敷衍地接待了一番。
負責看守皇陵的官員給楚雲安排好住處,皇陵條件就這樣,即便是最好的住處,也比不上盛京,甚至連清瀾殿都比不上。而且沒有多餘的人伺候,一切只能靠月色和楚雲自身。